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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7章 差分机里的战争(1 / 2)

乔治踩着铁轨上凝结的霜花走向临时指挥部,帆布帐篷的缝隙里漏出昏黄烛光,裹着烟草味的争执声先撞了过来。两万伤亡!有人拍桌子,木杯里的咖啡溅在地图边缘,总统要我们速胜,可李将军的防线比里士满的花岗岩还硬!

帐篷门帘被风掀开一角,乔治看见格兰特将军背对着他站在沙盘前。

这位联邦军总司令的肩章沾着泥点,作战服第二颗纽扣松着,露出里面洗得发白的亚麻衬衫——和三个月前在华盛顿见面时一模一样。

他手里的铅笔悬在彼得斯堡位置,笔尖在二字上戳出个洞。

康罗伊先生。值班参谋认出他,声音陡然放轻。

格兰特转身,眼尾的皱纹在烛光里加深。

他没说话,只是用铅笔指了指沙盘旁的空位——那是留给高级顾问的位置。

乔治放下皮箱,金属搭扣磕在泥地上,惊得争论的参谋们同时噤声。

诸位继续。乔治摘下手套,指尖还残留着火车包厢里的暖意。

他注意到最年轻的参谋攥着伤亡统计表,指节发白;首席作战官的靴子沾着新泥,应该刚从前沿回来。我想听完整的推演逻辑。

我们需要拿下彼得斯堡切断南方铁路。作战官把地图往乔治面前推了推,但李将军把弗吉尼亚军团主力压在西南防线,工事是用铁轨和枕木堆的,比普通土垒硬三倍。

硬三倍的工事,需要硬三倍的炮弹。乔治从皮箱里取出黄铜计算盒,盒盖打开时齿轮轻响,可你们的弹药补给线被游击队袭扰,上周在雷帕汉诺克河沉了三船火药——对吗?

帐篷里响起抽气声。

格兰特的目光扫过计算盒,那是黎明工业最新的差分机终端,外表像精致的机械怀表,内部却嵌着三百个铜齿轮。你怎么知道补给线的事?

我的人在每艘运弹船上装了定位磁针。乔治调出近三个月的数据:降雨量曲线在四月突然攀升,对应着补给线泥泞导致的运输延迟;敌军换防频率表上,李军团的骑兵营每十天向西移动二十英里——那是在防备渡河。

他输入最后一组数字时,指尖在阿波马托克斯河上顿了顿,将军,您试过声东击西吗?

屏幕开始闪烁。

红色曲线从当前攻势的节点爬升,在五月七日触顶后急转直下,标注着。

另一条蓝色曲线从阿波马托克斯佯渡展开,十三天后在彼得斯堡西南位置炸开缺口,缺口边缘用细铜丝标出结构性薄弱。

格兰特俯下身,鼻尖几乎要碰到屏幕。

他的手指沿着蓝色曲线移动,经过佯渡兵力时停住:需要调两个师去河边,这会削弱正面。

但李将军会调三个师来堵。乔治调出敌军兵力部署的历史数据,他太熟悉你们的正面强攻模式了——就像熟悉自己的掌纹。

帐篷里静得能听见差分机齿轮的咔嗒声。

首席作战官突然扯了扯格兰特的袖子,指着屏幕上的感染率标注:这里标着野战医院压力下降?

那是另一个项目。乔治合上计算盒,但和眼前的仗无关。

格兰特直起腰,铅笔在阿波马托克斯佯渡旁画了个圈。给我五分钟。他走进帐篷角落,背对着众人点了支雪茄。

火星在黑暗里明灭,映出他紧抿的嘴角。

当第一缕晨光渗进帐篷时,他转身把铅笔拍在沙盘上:照这个打。

告诉河边的部队,明天开始往船上装草人——要让南方的侦察兵看得清清楚楚。

参谋们轰地站起来,年轻的那个差点撞翻烛台。

乔治看着他们抓起地图往外跑,作战官经过他身边时,拍了拍他的肩膀:如果准了,我请你喝里士满最好的波本。

希望那时候波本还没被你们喝光。乔治笑了笑,低头整理差分机终端。

金属表面倒映出格兰特的影子——他正盯着屏幕上的红色曲线,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下巴上的胡茬,那是他思考时的习惯。

下午的电报比预想中来得快。

凯瑟琳的《看不见的战场》被《纽约先驱报》头版加粗,乔治在指挥部的临时电报室读到节选:当将军们还在用铅笔划地图时,有人已在用数学雕刻胜利。他的拇指停在机械大脑几个字上,窗外传来运伤员的马车声,马嘶声混着伤兵的呻吟,像某种尖锐的批注。

有人骂您是把战争交给机器的魔鬼电报员递来一叠剪报,但《芝加哥论坛报》说您是算法之手,还有小孩在华尔街举牌子要您签名。

乔治把剪报收进公文包,摸到最底下的密报——爱德华·弗莱彻进驻鲍厄里银行了。

他记得那个调查员的眼睛,像淬过冰的灰石子。

密报里说弗莱彻翻了三天账本,每笔盎格鲁美洲基金的注资都带着伦敦的印花税票,连英格兰银行的清算章都盖得规规矩矩。

康罗伊先生!通讯兵冲进电报室,格兰特将军请您去医疗区——您的差分机模型让死亡率降了三成,护士们要谢您。

乔治跟着通讯兵往外走,靴底碾过一片碎报纸。

头版上凯瑟琳的话被油墨晕开,模糊成数学雕刻胜利。

他望着远处野战医院的帐篷,白帆布在风里鼓得像船帆,突然想起弗莱彻的回电:下周二工人子女奖学金颁奖典礼,欢迎参观工厂。

风掀起他的大衣下摆,露出内侧口袋里罗莎琳德的信。

信纸上的橙花水味淡了,边缘的折痕却依然清晰。

乔治摸了摸怀表,秒针在的位置跳动——和费城总部的电报机同步。

您在想什么?通讯兵好奇地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