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9章 沉默的镀金人(2 / 2)

格林先生?管理员抱着一摞新档案过来,木底鞋叩在大理石地面上,您要的1863年第一季度票据交换记录。

格林摆摆手,示意对方放在桌上。

他翻开新档案的瞬间,后颈的汗毛突然竖了起来——同样的批注模式,连风险权重的小数点后两位都如出一辙。铁路运力被量化成宾夕法尼亚铁路公司的机车检修日志,士兵伤病率对应着里士满医院的埋葬记录。

这些非经济变量像散落的拼图,在康罗伊的算法里严丝合缝地拼成了未来。

这不可能。他喃喃自语,钢笔从指间滑落,在南方棉花减产预测那页戳出个小孔。

三个月前《纽约时报》才报道佐治亚州遭棉铃虫灾,而鲍厄里银行的交易指令早就在灾情报纸送达华盛顿前三天,抛售了所有南方棉花期货。

下午三点的阳光透过高窗斜照进来,在档案上投下菱形光斑。

格林抓起外套冲出档案室时,袖口带翻了墨水瓶,深褐的墨迹在风险评估模型几个字上晕开,像团凝固的血。

康罗伊的办公室飘着锡兰红茶的香气。

格林推门时,对方正俯身调整书桌上的差分机转筒,黄铜齿轮咬合的轻响里,他听见自己急促的呼吸:这些东西......你不像是靠人力算出来的。

康罗伊直起身,指尖还沾着机油。

他的蓝眼睛在镜片后微眯,像在看一个突然提问的学生:我有一位天才工程师,他教会我让机器思考

电话铃声炸响在两人之间。

格林盯着康罗伊接起电话,听着对方的表情从平静转为严肃——西部铁路工地?

多少人?他看见康罗伊的指节在胡桃木桌沿捏得发白,立刻联系当地警长,我半小时后到。

劳工暴动。康罗伊挂上电话,抓起搭在椅背上的外套,有人煽动工人抵制黎明财团的项目。他经过格林身边时顿了顿,要一起看看吗?

或许能理解我为什么需要那些模型。

国会山的听证会现场,镁光灯像暴雨般砸在康罗伊身上。

他站在证人席,身后的投影屏上跳动着国家基建稳定基金的草案。金钱的本质是信任。他的声音像敲击教堂铜钟,如果我们不能让工人相信明天会有工资,又怎能指望投资者相信国家未来?

后排传来议员的低语:这简直是汉密尔顿再世。格林坐在第二排,看着那些原本皱着眉头的参议员陆续放下反对意见书——康罗伊提到优先征地权时,中西部铁路大亨们的眼睛亮了;说到税收豁免,波士顿的银行家们开始交头接耳。

林肯签署行政备忘录的那天,华尔街的电报机几乎被拍烂了。

康罗伊站在鲍厄里银行顶楼的观景台,看着楼下的股票经纪人举着写满数字的木牌狂奔,他的怀表在西装内袋发烫——那是詹尼送的,刻着秩序即生命。

深夜书房的煤气灯调得很暗。

康罗伊将詹尼的电报按在额头上,电报内容还在眼前跳动:维多利亚六次讲话,出现频率提升420%,伴随抚冠动作。他调出差分机的语义分析模块,齿轮转动的嗡鸣里,与的关联度在屏幕上跳出刺目的红光。

父亲临终前的呓语突然窜进脑海:他们用神的名字命名监狱......康罗伊的手指在差分机键盘上悬停,青铜键帽的凉意透过指尖渗进骨髓。

壁炉上方的老式电铃响了。

那是费城实验室的专线,尖锐的嗡鸣像把刀劈开夜的寂静。

他抓起听筒,技术主管的声音带着电流杂音,比平时高了八度:先生,机器......它又开机了。

这次打印的是您的名字,还有四个日期——

康罗伊的呼吸顿住。

他记得第一个日期是穿越到1853年的清晨,第二个是父亲去世的夜晚,第三个是收购鲍厄里银行的签字日。

第四个日期被墨迹晕染了半个数字,但年份清晰:1865。

最后一行写着......技术主管的声音在发抖,终焉之门开启时,汝将成为镀金神座的继承者。

听筒从康罗伊手中滑落,砸在地毯上发出闷响。

他望着窗外曼哈顿的灯火,突然想起阿拉斯加湾冰层下的青铜巨门,想起维多利亚信里月相里的钥匙。

风从半开的窗户灌进来,吹得书桌上的星图哗哗作响,其中一页飘落在地,刚好盖住了差分机打印出的最后一行字。

凌晨四点,康罗伊的怀表突然停了。

他盯着表盘上静止的秒针,听见楼下街道传来报童的吆喝:号外!

黄金交易所今日开盘!他弯腰捡起地上的星图,却在纸页背面发现一行用隐形墨水写的小字——那是詹尼的笔迹:伦敦方面传来消息,圣殿骑士团的船正在驶向纽约港。

窗外的天空泛起鱼肚白,康罗伊将星图重新压在镇纸下。

他听见书房外传来秘书的脚步声,带着今天的早报。

当秘书敲门的瞬间,他忽然想起费城实验室的机器在打印最后一行字时,齿轮转动的声音里夹杂着某种不属于人间的嗡鸣——像是某种古老存在,终于从沉睡中睁开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