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1章 财神与共犯(1 / 2)

列车的钢轮碾过铁轨接缝,发出规律的哐当声。

康罗伊的指尖还停在文件边缘,费城来的电报内容在他脑海里转了两圈——华尔街那些老狐狸,终究还是坐不住了。

他望着车厢壁上摇晃的黄铜灯盏,阴影在脸上忽明忽暗,直到便携电报机突然发出尖锐的蜂鸣。

“第七封,伦敦路透社快讯。”列车员的额头沁出细汗,牛皮纸信封边缘被他捏出褶皱,“欧洲市场传闻说您与白宫签订了秘密协议,罗斯柴尔德旗下的巴林、德雷克、汉布罗三家银行开始抛售英镑资产。”

康罗伊接过电报的动作很轻,像是在称量某种危险的平衡。

他的拇指摩挲着信封封口的火漆印,那里还带着电报局的余温。“霍华德。”他突然开口,声音像浸过冰水的钢刀。

车厢另一侧的皮椅吱呀一响,哈里森·菲茨杰拉德从阴影里直起腰——这位退役将军正用放大镜检查车厢门锁的结构,闻言将工具收进皮质匣:“先生,内皮尔先生在波士顿监督印刷,霍华德先生在纽约控制中心。

需要转接通讯吗?“

“不用。”康罗伊翻开怀表,表盘上的齿轮正精准咬合,“让纽约控制中心接专线。”他抬眼时,蓝灰色的瞳孔里跳动着某种猎人看到猎物时的光,“告诉詹尼,启动b-3预案。”

菲茨杰拉德的手指在电报机键盘上翻飞,金属按键碰撞声里,康罗伊已经走到车窗边。

晨雾散后,宾夕法尼亚的田野像展开的绿毯,几列运煤火车正喷着白烟往东北方向去——那些铁轨下埋着的,是他去年冬天用黎明财团的第一桶金买下的矿权。

“霍华德回电。”菲茨杰拉德的声音打断了他的凝视,“他说‘准备好当风暴眼了’。”

康罗伊扯松领结,转身时军大衣下摆扫过茶几上的咖啡杯。“告诉纽约交易部,以黎明财团名义购入一百万盎司白银。”他的语速加快,每个字都带着斩钉截铁的力度,“同时让《泰晤士报》驻美记者放风,就说英美正在秘密协商跨大西洋金属本位协议。”

菲茨杰拉德的笔在便签本上疾驰,突然顿住:“这样会推高白银价格,但英镑汇率......”

“他们抛售英镑是因为恐慌。”康罗伊的指节叩了叩桌面,“恐慌需要锚点。

金属本位协议就是锚。

等市场发现白银在涨,自然会觉得英镑有硬通货托底——至于协议是不是真的?“他扯出个淡笑,”等他们发现是假的,我们已经低价吃进英国铁路的股票了。“

电报机再次响起时,这次是《纽约商业日报》的加急件。

康罗伊拆开信封,头版标题刺得他眯起眼——《从粮商到国柱:康罗伊如何拯救美国信用》。

他快速扫过内文,在“林肯背后的男人”那句下停住,突然低笑出声:“内皮尔那家伙的大嘴巴,霍华德倒会借题发挥。”

“需要联系报社更正吗?”菲茨杰拉德凑过来看,“把‘匿名观察员’的名字......”

“不必。”康罗伊将报纸折成四叠,放进内侧口袋,“这篇文章不是新闻,是宣言。”他望向窗外掠过的教堂尖顶,“让地方报社的访谈按原计划发,那些受益学生的眼泪比任何社论都有用。”

列车驶入隧道时,光线骤然暗了下来。

康罗伊摸出怀表对时间,表盖内侧刻着詹尼的笔迹“齿轮与玫瑰”。

隧道里的风声灌进车窗缝隙,他听见菲茨杰拉德在操作电报机,金属按键声混着列车的轰鸣,像某种精密运转的机械组曲。

“梅隆先生的急电。”菲茨杰拉德递来新电报,“宾夕法尼亚州议会通过了银行法修正案,他已经提交牌照申请,附了三千份中小企业主请愿书和战时金融模型。”

康罗伊的瞳孔微微收缩。

他记得上周与卡梅伦州长会面时,对方只松口说“考虑支持”,现在梅隆竟能把口头承诺变成“州政府支持函”——这个匹兹堡银行家的手腕,比他想象中更狠。

“财政部长怎么说?”他问。

“电报里没写。”菲茨杰拉德挠了挠后颈,“但梅隆附了句私人备注:’他们需要的不是牌照,是解药。

’“

康罗伊笑了,这次的笑意更深。

他重新坐回皮椅,将卡梅伦的文件抱在膝头,封皮上的州徽在黑暗中泛着冷光。

隧道出口的光斑突然撞进车窗,照得他眼底的算计亮如星火——从粮商到国柱,从商人到共谋者,这一步他走了三年,每块铺路石都浸着血和算盘珠的铜锈味。

列车钻出隧道时,康罗伊的私人电报机突然发出长鸣。

他拆开最后一封电报,发件人是伯克郡的老宅管家,内容只有短短一行:“夫人今日赴伦敦,带了三箱旧信件。”

他的手指在“夫人”二字上停顿片刻。

罗莎琳德·康罗伊,那个在丈夫失势后依然能把伯克郡庄园维持得井井有条的女人,此刻带着三箱旧信件去伦敦......他望着窗外渐次出现的城镇,突然想起童年时见过的那些贵族沙龙——女人们举着银质茶勺,说的话比茶里的柠檬更酸。

“菲茨杰拉德。”他将电报折好收进怀表夹层,“到纽约后,让詹尼查伦敦社交圈最近的流言。”

“是,先生。”

列车鸣笛驶入下一个车站,蒸汽从车头喷涌而出,在阳光下凝成白色的雾。

康罗伊望着站台上举着报纸叫卖的报童,《纽约商业日报》的标题在晨风中翻动——“康罗伊”三个字被印得比州长名字还大。

他摸了摸口袋里的报纸,那里藏着更锋利的武器:不是白银,不是协议,是那些被他亲手编织的、关于“必然性”的故事。

而故事里最关键的一页,此刻正在伦敦某个马车里,被罗莎琳德·康罗伊轻轻翻开。

康罗伊的指尖还搭在车窗玻璃上,凉意透过指尖渗进骨髓。

他望着宾夕法尼亚的天空由灰蓝转为明澈,忽然想起三天前母亲从伯克郡寄来的信——信里夹着朵干玫瑰,是老宅花园里的品种,字迹却比以往更锋利:“那些说我们勾结南方的蠢货,该尝尝被真相噎住的滋味了。”

此刻,一千英里外的纽约第五大道,罗莎琳德·康罗伊正立在新落成的“劳工子弟奖学金档案馆”门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