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4章 倒影游戏(2 / 2)

康罗伊望着舱外渐起的风浪,指节无意识地摩挲着大衣口袋里那枚黄铜怀表。

表盖内侧刻着詹尼的字迹——齿轮转时,我们也在转,此刻金属贴着皮肤,像块发烫的煤。

十点整。詹尼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带着差分机纸带撕裂的脆响。

康罗伊转身时,正看见她将最后一张模拟图纸按进牛皮信封,火漆章地压下,玫瑰纹样在蜡油里绽开。彼得该到下水道口了。

伦敦塔西南角的石板路泛着青苔的潮气。

彼得·戴维斯弯腰调整工装裤的背带,铁桶里的扳手撞出细碎的响。

八名刺客小队成员分散在阴影里,有的假装检查消防栓,有的蹲在窨井边用撬棍敲打铁盖——那是他们与地下接应点的暗号。

热乎的!守夜人老汤姆端着锡壶从岗亭里探出头,壶嘴飘出的甜香混着麦芽酒气。

他的搭档比尔正用靴跟踢着石子,军大衣下露出圣殿骑士的银质袖扣。

彼得的瞳孔缩了缩——原以为只是普通守卫,竟混着外围成员。

谢了,汤姆叔。彼得扯出打工仔特有的憨笑,伸手接茶时,指缝间的玻璃管闪了闪。

迷药是詹尼用曼陀罗和鸦片汁调的,无色无味,足够让人睡过三个换班周期。

他将茶盏递向最近的队员,余光瞥见比尔的目光扫过铁桶——那里面除了扳手,还躺着八支裹着软皮的短刃。

修哪段?比尔突然开口,靴跟碾住了石子。

他的右手按在腰间,那里鼓鼓囊囊,是把短管火铳。

彼得的后颈泛起凉意——这不是普通守夜人,是斯塔瑞克安插的耳目。

污水管堵塞。彼得弯腰装作用扳手敲窨井盖,铁桶在脚边摇晃,从塔基到码头那段,上周暴雨......

放屁。比尔的拇指扣动火铳击锤,塔基的管道三天前刚查过。他的声音突然拔高,有问题!

彼得的动作比思维更快。

他抓起铁桶抡向比尔的手腕,金属碰撞声惊得老汤姆茶壶落地。

刺客小队的成员像影子般聚拢,有人用浸了迷药的帕子捂住老汤姆的口鼻,有人卡住比尔的胳膊。

但比尔在挣扎中咬碎了嘴里的铜哨,尖锐的哨音刺破夜雾——那是圣殿骑士的警报。

带老汤姆进暗井。彼得抽出短刃割断比尔的火铳绳,反手锁喉将人拖进窨井。

井底的潮气裹着腐鼠味扑面而来,比尔的双腿在井壁上乱蹬,踢落的砖块砸在彼得脚边。

他摸出帆布头罩套住对方脑袋,转动侧面的铜钮——詹尼说这是记忆回响,能把人最恐惧的画面投进视网膜。

你女儿在孤儿院......比尔突然发出尖叫,喉结在彼得掌心剧烈滚动,不!

不!

是我害了她!

是我把她卖给斯塔瑞克的!他的身体瞬间瘫软,眼泪混着鼻涕浸透头罩,克劳利!

主持仪式的是埃德加·克劳利!

前皇家科学院的......

彼得松开手时,比尔已经昏死过去。

他摸出怀表看了眼——从警报响起到解决,只用了三分十七秒。

通讯管在他胸口震动,哈里斯的声音压得极低:康罗伊先生说,克劳利的名字够布朗喝一壶了。

同一时刻,伦敦西区的《每日新闻》印刷机正发出轰鸣。

康罗伊站在印刷车间里,看着油墨在头版上晕开:康罗伊家族捐赠差分机初代原型,大英博物馆明日起公展。詹尼的手指抚过初代原型四个字,眼底闪过狡黠:克劳利当年参与过旧神祭品的铸造,他分得清真假。

他当然分得清。康罗伊将报纸叠成方方正正的小块,因为真正的初代机,此刻正在北美航线上运转。他想起克劳利在《神秘学刊》上发表的论文,那些关于机械与灵能共振的疯话——现在,他要让这个疯子看看,真正的共振是什么样子。

伦敦塔的密室内,爱德华·布朗将报纸拍在桌上,银质茶杯被震得跳起来。这个康罗伊!他的脸涨得像猪肝,差分机的核心图纸是国家机密......

克劳利的声音像碎玻璃,他抓起报纸的手在发抖,那不是机密......那是祭品的仿制品。他的瞳孔收缩成针尖,当年我们用初代机的框架封存过旧神碎片,康罗伊把它摆出来......他突然捂住嘴,指甲掐进脸颊,他在告诉所有伦敦人,旧神的封印就在他们眼皮底下——没有人会再信我们的净化仪式

布朗的喉结动了动。

窗外传来巡夜人的吆喝声,比平时多了一倍——他知道,那是康罗伊的人在造势。启动仪式。他咬着牙说,就算只有残缺符文......

子夜的钟声穿透云层时,黑牢遗址的地下传来闷响。

克劳利跪在血画的符文阵中,额头抵着残缺的普鲁士石板。

地脉能量顺着他的指尖涌进石板,空气里弥漫着铁锈味——那是被唤醒的怨气。

开始了。托马斯·威尔逊的声音从耳机里传来,他站在贝克街地铁站的变电室,手按在谐波发生器的启动键上,七台发生器已同步。

詹尼的手指在差分机键盘上翻飞,蓝色代码如溪流般涌进通讯管。逻辑驱魔程序注入完成。她抬头看向康罗伊,后者正站在泰晤士河的游艇甲板上,大衣被夜风吹得猎猎作响。

黑牢里的符文突然泛起刺目的红光。

克劳利的眼白爬满血丝,他举起石板指向穹顶,石板上的裂痕渗出黑血。以旧神之名......

以代码之名。詹尼按下确认键。

七声蜂鸣同时炸响。

谐波发生器的振动波像七把银刀,精准切开地脉能量的流动。

差分机程序顺着能量流钻进食尸鬼的怨魂,将它们的嘶吼翻译成0和1——那些被旧神视作力量的东西,在代码面前不过是混乱的数据流。

伦敦塔的钟楼突然自鸣十三下。

银蓝色光柱从黑牢穹顶直冲天际,将血云撕出个窟窿。

克劳利惨叫着捂住耳朵,他的符文阵开始自燃,火星溅在石板上,发出婴儿啼哭般的尖啸。

黑血从他七窍涌出,在地上画出扭曲的符号,却在触到谐波波频的瞬间汽化。

旧神不爱读书。康罗伊望着远处消散的黑雾,声音轻得像句旁白,他们不懂,真正的力量,藏在代码里。

游艇的舷灯突然暗了一瞬。

詹尼的差分机弹出新提示:泰晤士河下游,无灯小艇靠近。康罗伊顺着她的目光望去,夜色中果然有个黑影,像片被风卷动的叶子,正无声无息地飘向码头。

海伦·格林。詹尼轻声说,这是她从刺客联盟情报里见过的名字——女王的影子秘书。

康罗伊的手指摩挲着怀表,嘴角扯出个若有若无的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