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治的后槽牙咬得发酸。
差分机在体内异空间震颤的频率突然拔高,像是被注入了高压蒸汽的齿轮组。
他盯着三百米外的三道黑影,喉结滚动两下——他突然发现路边大树团圣十字的冷光还在记忆里发烫。。
经过多次打交道,乔治已经很熟悉圣殿骑士团的信息,他们不列颠分册的徽章正是圣十字镶蓝边,而劳福德·斯塔瑞克上个月刚在《泰晤士报》发表过清除异质科技的演讲。
安妮,确认中继器切断了吗?他对着领口的扩音器低语,指尖无意识摩挲腰间铜筒,烟雾弹的棱角隔着布料硌得皮肤发红。
已切断!女孩的声音带着电流杂音,他们改用摩尔斯码,关键词重复了几次和——和蒸汽模型的编号一致!
乔治的瞳孔骤然收缩。
军校演习仓库里那台由维多利亚女王拨款制作的第二次迭代的蒸汽动力差分机模型,编号正是齿轮-07。
这台差分机是战争办公室专门用来实验英国军队中的用途,其实海军已经提前投资了另一台小型化的差分机,用于测试海上炮击,不过现在的军舰还没有进入铁甲舰时代,因此大炮的射程还算比较容易推算。
不过听说新锐的混合动力战舰已经接近完工,它正在尝试安装实验性的后装线膛炮,据说射程已经由以前的前膛炮几百米的有效射程,提升到了3500米,战争永远是科技的最强催化剂。
他想起昨夜弗朗西斯·贝克借故查看仓库钥匙时,袖口闪过的银链——和刚才黑影中最前面那人手腕上的,纹路一模一样。
内皮尔!他按下扩音器,带突击组从东北侧包抄,留两个兄弟守住仓库正门——贝克小队的木枪该了。
明白!埃默里的回应混着粗重喘息,乔治甚至能想象到那家伙正猫着腰在草垛后移动,猎装下摆沾着晨露,脸上的兴奋压都压不住。
三道黑影已贴到仓库侧门边。
中间那人从怀里摸出根细铁丝,插入锁孔的动作比军校锁匠班的教授还利落。
乔治数到第三声心跳时,锁舌轻响——他们进去了。
他低吼一声,率先从石墙后跃出。
腰间铜筒被甩到左手,右手摸出安妮特制的烟雾弹,拇指扣住拉环。
差分机在眼底投出的绿点突然全部转向,预测屏显示那三人正以三角阵向模型台移动,最左边的人后腰鼓起——是真枪,不是演习用的木杆。
烟雾弹覆盖侧门!乔治的喊声响彻硝烟,烟雾弹划破空气的尖啸紧随其后。
灰蓝色的烟雾腾起瞬间,仓库里传来重物倒地的闷响——是内皮尔的人撞开了正门。
小心右后方!安妮的尖叫从扩音器炸开。
乔治本能侧滚,子弹擦着耳尖射入石墙,火星溅在他脸上,烫得生疼。
回头正看见最右边的黑影举着短管左轮,枪管还在冒烟,眼神像淬过毒的钢刀。
是圣殿骑士的清道夫乔治咬着牙翻进草堆,差分机疯狂计算着弹道轨迹。
他摸到草堆里提前埋好的绊马索,手腕一抖甩向那刺客的脚踝——这是内皮尔上周在靶场教他的,说对付没骑战马的骑士,马的陷阱最管用。
刺客踉跄跪地的刹那,埃默里的猎刀已经抵住他后颈。乔治!
模型台这边有机关!男孩的声音带着后怕,他们想拆蒸汽核心,螺丝都松了三颗!
乔治冲进仓库时,亨利·沃森的皮靴声正从门外传来。
老军官的制服还沾着演习时的草屑,佩刀却已出鞘,刀身映着他紧绷的下颌线:康罗伊,解释。
圣殿骑士团的刺客,目标是蒸汽模型的核心。乔治扯下刺客的面巾,露出张布满刀疤的脸——和情报处档案里清道夫约翰·霍克的画像分毫不差。
他指向刺客腰间的铁十字徽章,贝克小队的钥匙被调包了,有人里应外合。
亨利的瞳孔缩成针尖。
他转头对身后学员吼道:把贝克带来!又看向乔治,目光里多了几分他从未见过的锐利,你早有准备?
差分机上周就预警了。乔治摸出铜筒里的地图,展开后是昨夜标注的所有可能潜入路线,我设置了陷阱,内皮尔在草堆里埋了绊马索——总得防着点。
老军官没再说话,只是用力拍了拍他肩膀。
乔治能感觉到那掌心的老茧,像克里米亚战场上没融化的冰。
战斗结束时,晨雾已完全散了。
阳光透过仓库破损的天窗,在蒸汽模型的铜制外壳上镀了层金。
凯瑟琳·贝尔蹲在受伤的学员旁包扎,抬头时眼睛亮得像含着星子:你没事吧?
乔治刚要回答,演习场入口传来马蹄声。
普鲁士军事情报局的施泰因先生下了马,身后跟着个穿深灰西装的年轻人,胸口别着枚小徽章——是克虏伯家族的三圆环标志。
康罗伊先生,施泰因摘下礼帽,阿尔弗雷德·克虏伯先生听说您在差分机领域的成就,特派他的侄子阿图尔·克虏伯前来学习。
年轻人上前一步。
他的手很稳,指节有常年握扳手的茧,眼睛却像淬过的钢——和刚才那个刺客的眼神截然不同。久仰,康罗伊先生。他的英语带着轻微的莱茵口音,克虏伯工厂的蒸汽锤需要更精密的控制齿轮。
这个阿尔弗雷德应该跟血月之环的阿尔弗雷德·莫顿没什么关系,历史记忆告诉乔治阿尔弗雷德·克虏伯正是赫赫有名的克虏伯公司崛起的关键人物。
1826年14岁的阿尔弗雷德接过父亲濒临破产的公司,跟母亲一起将公司短时间就发展成为普鲁士王国的“钢铁之王”。
乔治盯着那枚三圆环徽章,想起父亲教导的资本没有祖国,但技术有。
他笑了笑,伸手虚握:克虏伯先生的诚意我收下了,但差分机的图纸,只给生养它的国家。
施泰因的嘴角抽了抽,最终还是鞠了一躬:那真是太遗憾了。
阿图尔,我们该走了。
年轻人转身时,乔治看见他摸了摸西装内袋,像是在确认什么。
阳光掠过他的侧脸,照出藏在帽檐下的专注——那是种看见心爱之物时,机械师才会有的眼神。
演习场的风突然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