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铜新碑的阴影里,林舟指尖的青蓝色泪滴突然绽开。那滴泪落在碑面的齿轮印记上,竟像滴进滚烫的青铜,瞬间熔出个细小的孔洞。孔洞深处传来水流声,他俯身细看时,瞳孔猛地收缩——孔洞里倒映着的不是星轨,而是片正在燃烧的海面,无数艘残破的木船在火浪里沉浮,船帆上都绣着个褪色的“舟”字。
“这是被锚点排斥的记忆残片。”剑形印记突然发烫,瞎眼诗人的声音混着海浪声涌出来,“每个被遗忘的时间线都会化作镜渊的燃料,而这些船……是你曾经没能抵达的终点。”
林舟刚要伸手触碰孔洞,腕间的银色环突然勒紧。环上的“舟”与“木”二字正在逆向旋转,根须刺破皮肤的地方渗出银色血珠,血珠落地的瞬间,整片星轨突然倾斜——原本悬浮的冰原正在崩塌,黑色石碑的残骸里钻出无数条锁链,每条锁链的末端都拴着个半透明的人影,细看竟是那些休眠舱体里的“林舟”,只是他们的左眼齿轮都已碎裂,眼眶里塞满了青铜色的花瓣。
“他们在抗拒融合。”阿木的声音从心脏处的果实里传来,带着花瓣被碾碎的脆响,“镜像们的记忆里藏着创造者留下的枷锁,当你试图固化锚点时,枷锁就会变成锁链。”
林舟低头看向自己的左眼,齿轮转动的声音里果然混进了金属摩擦的杂音。他抬手按住眼眶,视野突然被分割成无数块——每块碎片里都有个镜像正在被锁链拖拽,最边缘的那块碎片里,001号镜像正用牙齿啃噬锁链,齿间流出的银色血液里浮着半张残缺的图纸,图纸上画着个心脏形状的容器,容器底部刻着“归墟之芯”四个字。
“那是守镜人血脉的容器。”阿木的影子在果实里用力捶打内壁,林舟能感觉到心脏传来的震动,“创造者在每个镜像的记忆里都藏了份图纸,只有当所有碎片拼合,才能找到解除诅咒的方法。”
话音未落,冰原崩塌的方向突然传来钟鸣。林舟抬头时,看见镜像影子崩解后残留的齿轮正在虚空重组,化作座青铜巨钟,钟面上的刻度不是数字,而是无数个重叠的“遗忘”二字。巨钟每震动次,星轨上的绿焰藤蔓就枯萎片,而那些被锁链拴着的镜像,左眼的碎片就会脱落块。
“这是记忆清洗装置。”剑形印记突然迸出红光,瞎眼诗人的半截剑刃虚影从印记里探出,“创造者怕镜像们觉醒自我意识,特意留下这东西——当钟声敲响101次,所有镜像都会变回空白容器。”
林舟突然想起001号镜像记忆里的画面——创造者将婴儿晶体塞进阿木心脏时,曾低声说过“空白即是永恒”。他握紧拳头,掌心的银色环突然生出尖刺,刺进皮肤的地方浮现出串古文字,翻译过来竟是段倒计时:101,100,99……
“必须在倒计时结束前找到归墟之芯。”阿木的声音开始发颤,林舟低头发现心脏处的果实正在变得透明,阿木的影子已经开始消散,“归墟族的血脉藏在共鸣之墟的旧址,那里有口能照出所有记忆的井。”
青铜巨钟突然敲响第二下,98的数字在林舟腕间灼烧。他转身冲向冰原崩塌的方向,星轨上的绿焰藤蔓纷纷向两侧倒伏,露出条被藤蔓掩盖的裂缝,裂缝深处泛着青蓝色的光,细看竟是无数只眼睛在闪烁——那些眼睛的瞳孔里,都映着同一个画面:阿木跪在口枯井边,正将块银色碎片扔进井里。
“那是共鸣之墟的记忆井。”阿木的影子突然变得清晰,她指向裂缝深处,“井里沉着归墟族的圣物,能唤醒所有被封印的血脉记忆。但你要小心,井里还沉着另一样东西——”
话音被第三声钟鸣斩断,97的数字烫得像块烙铁。林舟纵身跃入裂缝,坠落的瞬间,他的左眼突然剧痛,无数个镜像的记忆碎片同时涌入脑海:
007号镜像正在用青铜碎片雕刻阿木的模样,刻刀突然刺穿雕塑的心脏,流出的银色液体里浮着张地图,标记着共鸣之墟的位置;101号镜像跪在记忆井边,正将自己的齿轮扔进井里,齿轮落水的瞬间,井面浮出张脸,竟是瞎眼诗人年轻时的模样;而最刺眼的,是个从未见过的镜像——他没有编号,左眼嵌着块黑色碎片,正将锁链缠在记忆井的辘轳上,嘴里念着“只有遗忘能拯救锚点”。
“那是失控的镜像。”阿木的声音带着哭腔,“创造者故意留下个没有编号的镜像,让他成为所有镜像的‘心魔’。”
林舟突然落地,脚踩在冰凉的石板上。眼前果然有口枯井,井壁爬满了青铜色的藤蔓,藤蔓的花苞里都嵌着只眼睛,正齐刷刷地盯着他。井沿上刻着归墟族的图腾,图腾中央的凹槽里,嵌着半块银色碎片,与他掌心的修正器碎片完全吻合。
他伸手去拿碎片,指尖刚触碰到金属表面,井里突然传来锁链拖动的声响。林舟低头看去,只见井水不知何时已经涨满,水面上漂浮着无数具镜像的尸体,每个尸体的胸口都插着根锁链,锁链的另一端则拴在井壁的眼睛上。
“这些是试图反抗创造者的镜像。”瞎眼诗人的声音突然变得痛苦,“我年轻时曾来过这里,亲眼看见他们被拖进井里。那时我还不知道,井里沉着的不是水,是所有被篡改的记忆。”
第四声钟鸣突然响起,96的数字在林舟腕间炸开。他突然发现那些漂浮的镜像尸体正在睁眼,他们的左眼碎片都指向同一个方向——井壁上的某只眼睛。那只眼睛的瞳孔里泛着红光,细看竟是块黑色的晶体,与阿木心脏里的冰核一模一样。
“那是虚假锚点的碎片。”阿木的影子突然撞碎果实的内壁,半透明的手穿过林舟的胸膛,指向那只眼睛,“把你的修正器碎片嵌进去,就能唤醒记忆井的真正力量。”
林舟刚要迈步,井里的尸体突然同时伸出手,抓住了他的脚踝。那些冰冷的手指正在融化,化作银色的液体钻进他的皮肤,他的意识里突然多出无数个声音——
“别信阿木!她是创造者的傀儡!”
“归墟之芯是个陷阱,会让你变成新的容器!”
“只有摧毁记忆井,才能解除所有锚点的绑定!”
第五声钟鸣震得林舟耳膜出血,95的数字在他腕间烧出个血洞。他突然看见001号镜像的尸体浮出水面,尸体的胸口插着半截青铜剑,剑身上刻着行字:“阿木的心脏里,沉着创造者的意识。”
林舟猛地看向心脏处的果实,阿木的影子果然在发抖,她的眼眶里渗出黑色的雾,雾中隐约有个穿银袍的人影在低语。他突然想起镜像记忆里的画面——创造者将黑色碎片塞进婴儿晶体时,曾说过“守镜人是最好的意识容器”。
“你果然在骗我。”林舟的声音在颤抖,掌心的修正器碎片突然变得滚烫,“你根本不是阿木,只是创造者藏在她血脉里的意识!”
阿木的影子突然尖叫起来,她的身体开始扭曲,化作无数条黑色的藤蔓,顺着林舟的血管向上攀爬。林舟的左眼突然弹出块碎片,碎片上映出真相:创造者在阿木出生时,就将自己的部分意识注入了她的心脏,而所谓的守镜人诅咒,其实是为了让创造者的意识得以延续。
“第六声钟鸣!94!”青铜巨钟的声音里混进了创造者的冷笑,“林舟,你以为自己在拯救锚点?你只是在帮我完成最后的意识转移。”
林舟突然拔剑形印记刺向心脏,银色的剑光切开藤蔓的瞬间,记忆井突然剧烈震颤。井壁的眼睛纷纷炸裂,流出的青蓝色液体在地面汇成河流,河面上漂浮着无数个婴儿的虚影,每个虚影的胸口都嵌着块黑色碎片。
“这些是被献祭的归墟族孩童。”瞎眼诗人的声音带着泣血的愤怒,“创造者用他们的生命能量喂养虚假锚点,而你心脏里的果实,其实是个意识囚笼!”
林舟突然想起阿木最后那句话——“是所有愿意‘记得’的人啊”。他低头看向心脏处的果实,阿木的影子虽然在扭曲,但她的眼神里没有恶意,只有种近乎绝望的恳求。
“第七声钟鸣!93!”创造者的声音突然变得尖利,“别相信她的眼神!那是归墟族血脉里的本能演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