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栈中的伙计昨晚死了几个,掌柜的也伤了,听说老板直接吓得病倒了,所以这家客栈暂时被魏然的随从接管了。
而魏世的随从们陆陆续续的回来了,知道昨晚差点没了主子,几人认真的将店伙计该做的都做了,什么歇假不歇假的,没人再敢提。
如此安静的过了一日,转日下午,府衙送来两车年货。
有更换的门神、对联、重新油好的桃符,还有用红纸和彩绸剪成各种花纹图案、吉祥福语的挂牌,是悬挂在门楣和屋檐下的。
有各种肉类,狍子、猪、羊、鹿筋、等,还有活鸡、鸭、鹅及风鸡、风鸭等,米面杂粮也不少,有胭脂米、白糯、粉粳,白面,此外,还有榛、松、桃、杏穰等干果,以及胶牙饧、龙须糖、杨梅糖,还有些芽菜、冬笋、芥菜、莲藕、以及一些干菜。
梁文亭不知客栈窖藏了些什么,只嘱咐都买上一些。
过年时的酒自然也不会少,好几坛的屠苏酒,还有合欢汤、吉祥果、如意糕……连祭祀用的物什也买了,谁知道这些人中会不会有人想要除夕夜跟祖宗们唠上两句。
随从们一边搬运着一边问衙役厨子准备了吗?
这事儿梁文亭还真忘了,好在衙役们回来传了话,梁文亭赶紧找淮城最好的酒楼红楼借人。
不是府衙没有,是他平日里装清廉,用不上好厨子,只找了个将就的凑合用着,这样的厨子上不了台面,大过年的,谁还不想吃口顺口的?
魏然放心的将过年的事交给梁文亭,而后睡了个昏天黑地,他的随从几次想要将他叫醒,都没能成功。
魏然这一觉睡到衙役送年货,在嘈杂声中慢慢醒了过来,而后脑子里回忆了一下之前都发生了什么,觉着精神了才起身。
起身之后,最先做的先是找来随从问了问裴空的情况,又命人打水,洗了洗脸,这才出了房间,直奔裴空的房间而去,他知道李昭若是醒着一定在那里。
李昭确实坐在裴空的病床边,裴空下午的时候又醒了,跟苏伯和徐亮说了一会儿话,虽然仍旧虚弱,但仗着年轻,每醒一次,都比上一次看着好一些。
李昭都感慨,虽说漠南那些人没有好好的教裴空,可也没有管他的嘴,至少能让他吃饱,身体养的还是壮实的。
只是一天中时而醒转,时而昏睡,这让李昭有些担心,两位医师先后开口解释这是药力所致,不然伤者醒着只会感到疼痛。
李昭这才知道裴空每次醒来都是疼醒的。
魏然到的时候,苏伯和徐亮去楼下用饭了,李昭正轻轻的跟刚又醒来的裴空说着话。
裴空房门是敞开的,推门关门的动静有点大,直接敞开着也可方便进出,屋内的炭盆摆放了两个,裴空被窝里有汤婆子,李昭手里有手炉,足够暖和。
魏然的一只脚已经迈进屋内了,却因听到李昭的话,定在了那里。
“……能好起来最好,若是不能……也没事,我正好找了个理由,将你养在镖局中,以后我也不走镖了,洛京城好玩的很,到时套上车,你就在车里看看街景,待你看腻了,可以出城,每年三月,城外梅花、桃花、杏花、梨花慢慢的都开了,草木萌新,绿油油的看着可舒心了,待到了秋日,城外漫山红叶,你定是没见过柿子树,那柿果就像小灯笼一样,好看的紧;冬天可以去汤山泡温泉,只是那地方都是皇亲国戚,达官显贵的庄子,我得找人问问,看看多使些银子能住一晚……”
魏然听到裴空虚弱的说了一声‘好’,他的心便开始揪着疼,而后又听李昭说道:
“离镖局不远有家张记糖炒栗子,黑铁锅里的栗子滚得“哗啦”响,摊主拿着破了口的粗瓷壶,往锅里泼了勺麦芽糖稀,白雾腾地起来,裹着栗子壳的焦香往脸上扑,我趁着他用铁铲翻了又翻,捡出颗裂了缝的,烫得直换手,剥壳时糖稀粘在指头上,粘粘的,咬一口满是暖乎乎的栗肉,香糯的很。”
“栗子?”
“嗯!到了洛京城便买来给你吃,你以前不怎么吃鱼吧?洛京城有家富兴楼,他家的松鼠鳜鱼和水晶肘子好吃,银盘里的鳜鱼炸得金黄,浇着琥珀色的糖醋汁,鱼身缀着青豆、松子,筷子一夹,鱼肉能拉出细细的丝……”李昭咽了咽口水继续说道:“水晶肘子颤巍巍的,皮儿白得透亮,蘸料是用香醋、蒜泥加了京酱调的,入口肥而不腻,不行,不能再说了,再说便要再试试炖肘子了。”
“大家身上都有伤,你还是手下留情吧。”魏然接了一句,假装是刚到的,另一只脚也迈进了屋。
裴空早便看到魏然了,只是没有说话,他见魏然出声了,脸上依旧带着笑意,闭上了眼。
“你是刚回来还是刚睡醒?”李昭转头轻声问。
“我去哪刚回来?”魏然像是逗弄孩童一般,连语气都带着宠溺。
李昭下意识看了眼貌似重新睡着了的裴空,这才又低声问:“你没去府衙问问案情?梁大人……他也得歇息,待他歇好了,这案子理应能清楚了。”
“昨日我去的时候,他没睡,将案情都捋顺了,想来我走之后,他会歇息,你莫要操心那么多,这案子的真相算是他们送上门来的,梁大人定会审的明白。”
李昭点头嘟囔道:“可惜李世峰死了。”
“他死了也不耽误查明真相,这案子牵扯的人多。”魏然说着清了清嗓子又说:“咱们得在这客栈中过年了,我让梁大人将年货备齐了,虽远离洛京城,但也算团圆,待裴空伤势好些了,咱们再上路。”
魏然说着坐到李昭旁边的凳子上。
“梁大人……看着手头不宽裕,咱们这么多人……”
“银子自然是我来出,客栈中因咱们送命的伙计,我也已经命人送了银子去家里,人没了,日子总要过下去。”
李昭点了点头,又想到什么看向魏然轻声问:“离开的时候……会不会还是坐囚车?”
魏然想了想说:“我很想将功劳都放在我身上,但你着实不好骗,所以我还是实话实说吧,有人等在半路等着截杀你,咱们之前日日走的慢,他们等得心焦,露了马脚,被村民报官抓了。”
李昭惊讶的挑眉问:“他们?他们便是皇上想钓的鱼?”
魏然笑了笑说:“你我关心的是案件的始末,皇上在意的是朝局。有些人藏得很好,不用些手段,实难露出尾巴。”
李昭摇头说:“没听懂。这些人被抓之后说是想要杀我灭口不是一样可以栽赃?我怎能洗的清?”
“那也要看是谁想要杀你‘灭口’。不是说只要你死了,便可以随意如何,总要有前因后果,他们没时间将这些准备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