宇辰惊讶地问:“身无分文,他要怎么活下去?”
“可不就是四处求借。”王老板抹了把嘴角的油渍,“街坊邻居看在我爷爷的面子上,想着王家的孩子总归赖不掉账,你五毛他一块地借。说起来,我父亲这算是借了老爷子的名声。”
“这么说来,他心里也清楚家人的庇护?后来总该和好了吧?”啸风抓起酒瓶给众人添酒,泡沫溢出来沾湿了桌面。
王老板仰头灌下一大口酒,喉结剧烈滚动:“我爹硬是咬着牙,拿借来的钱置办好做凉粉的工具,凭着祖传的手艺重起炉灶。”
他指了指立在墙壁上的那根扁担,“当我爷爷看见儿子挑着新担子出现在木市街,才明白这次真不是闹着玩——那小子,怕是要在这条路上走到黑了。”
“我倒觉着,这未必不是件好事。”啸风晃了晃手中的啤酒瓶,琥珀色的液体在阳光下泛起涟漪,“父子俩这么一较劲,说不定能闯出新天地。”
“可不是么……”王老板喉头微微发紧,伸手抹了把眼角,“那天我爷爷远远瞧见我爹挑着新担子,在老地方支起摊。他就那么站在街角,盯着看了好半晌,最后默默收了自家的家伙什,佝偻着背往家走。”
他的声音渐渐发颤,指尖无意识摩挲着扁担上的老茧,“后来我才知道,老爷子把祖传的秘方,偷偷塞在了我爹的钱盒里。”
“哎呀妈呀,太感人了!”梦瑶叫了起来。
“可不是嘛,”王老板声音发涩,伸手抹了把眼角,指腹蹭过扁担上凹凸不平的刻痕,“我爹头回拉开钱盒看见那张泛黄的纸时,愣是在摊前站了半个时辰,手里攥着方子,眼泪啪嗒啪嗒地落了下来。”
他忽然笑了,笑声里裹着鼻音,“打那以后,他每天天不亮就起床磨粉,用的还是爷爷教的老法子,连卤水的配比都分毫不差。”
啸风重重拍了下王老板的肩膀,啤酒杯里的泡沫溅出来:“都说倔脾气能成事,你爹这股子劲儿,倒把祖传的手艺扛得更稳了!”他抓起酒瓶又给众人满上,玻璃瓶碰撞声清脆如铃。
宇辰的目光透着感慨:“后来呢?老爷子什么时候松口的?”
“松口?”王老板仰头喝完酒,喉结滚动两下,“有天夜里下暴雨,我爹收摊晚了,刚到家就看见老爷子蹲在灶台前,守着两锅温好的热凉粉——一锅是老爷子做的,一锅是我爹的。”
他顿了顿,指了指墙上褪色的老照片,画面里两个身影在昏黄灯光下碰杯,“打那以后,木市街就有了两家王家凉粉摊,一个在街头,一个在巷尾,老远就能听见爷俩互相吆喝‘正宗老味道’的喊声。”
梦瑶听得入神:“原来这扁担上,刻的全是故事。”
她望向那根泛着包浆的老扁担,铁环在轻轻晃动,仿佛还回荡着木市街此起彼伏的叫卖声。
王老板起身给众人添了勺新炸的莲花豆,金黄的豆子落进碗里发出清脆声响:“老爷子当年收摊,就是故意给我爹腾地儿。”
他忽然红了眼眶,抓起扁担抱在怀里,“这玩意儿跟着我们王家三代人,挑过救命的粮,扛过争气的摊,往后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