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烨抱着墨长老的遗体,一步步踏上紫云阁的石阶。
石阶上还残留着清晨的露水,被他的靴子碾过,混着从墨长老胸口渗出的血渍,晕开一朵朵暗红色的印记。每一步都像踩在烧红的烙铁上,沉重得让他几乎喘不过气。怀里的人身体已经开始变冷,那身洗得发白的灰色道袍此刻沾满了血污,原本梳理得整齐的银发散乱开来,遮住了那张总是带着温和笑意的脸。
“阁主……”
守在阁门处的两名弟子看到这一幕,瞳孔骤然收缩,手中的长戟“哐当”一声掉在地上。他们想上前搀扶,却被韩烨眼中那片死寂的冰原震慑,脚步像被钉在原地,只能眼睁睁看着韩烨抱着墨长老,穿过白玉广场,走向内堂。
消息像长了翅膀,瞬间传遍了整个紫云阁。
正在擦拭兵器的核心弟子们僵住了动作,灵布从手中滑落,露出的兵器上还沾着昨夜战斗的血痕;在药圃里照料灵草的外门弟子们直起身,茫然地望着内堂的方向,手中的灵锄“咚”地砸在田埂上;就连正在给伤员换药的侍女们,也忘了手中的动作,药碗摔在地上,碎裂声在寂静的阁中格外刺耳。
“墨长老……没了?”
不知是谁先发出一声颤抖的疑问,像一块石头投入平静的湖面,瞬间激起千层浪。
“不可能!墨长老那么厉害,怎么会……”
“早上还见他在演武场指导新弟子呢……”
“是天罗域的那群杂碎!是他们害死了墨长老!”
哭喊声、怒骂声、抽噎声交织在一起,原本肃穆的紫云阁,此刻被无尽的悲恸笼罩。弟子们自发地放下手中的活计,朝着内堂的方向聚拢,密密麻麻的人影在广场上跪成一片,膝盖砸在坚硬的白玉地面上,发出沉闷的声响,却没有一个人喊疼。
韩烨将墨长老的遗体安放在内堂的玉榻上,小心翼翼地拂开他额前的银发。那张脸上没有任何痛苦,仿佛只是睡着了,嘴角甚至还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像是在为守住了紫云阁而欣慰。
“长老……”韩烨的声音沙哑得不成样子,喉咙里像是堵着一团滚烫的棉花,每说一个字都带着灼烧般的疼痛。他伸出手,想要再触碰一下墨长老的脸颊,却在半空中停住,指尖抑制不住地颤抖。
他还记得第一次见到墨长老时的情景。那时他刚从下界飞升,一身修为在仙界如同蝼蚁,误打误撞闯入了紫云阁的地界,被巡逻的弟子当成奸细抓住。是墨长老闻讯赶来,看着他身上那件洗得发白的旧道袍,还有那双虽然沾满尘土却异常明亮的眼睛,挥了挥手说:“这孩子眼神干净,不像奸细,带他去见谷洪前辈吧。”
后来,谷洪前辈坐化,临终前将紫云阁托付给了他这个名不见经传的下界修士。是墨长老第一个站出来支持他,拍着他的肩膀说:“谷洪前辈的眼光不会错,韩小子,好好干,老夫陪你。”
这些年,墨长老不仅是他修行路上的引路人,更是他在这冰冷仙界唯一的亲人。他会在他闭关时守在门外,亲手端来温好的灵粥;会在他与人争执时默默站在他身后,用那双看透世事的眼睛给予他力量;会在他迷茫时,讲述谷洪前辈当年的传奇,告诉他人心才是最强的灵脉。
可现在,这个一直支撑着他的人,就这么静静地躺在那里,再也不会对他笑,再也不会叫他“韩小子”了。
“阁主。”凌玥的声音从门口传来,带着浓重的鼻音。她手里捧着一套崭新的灰色道袍,那是她早就为墨长老准备好的,想着等这次大战结束,墨长老生辰的时候送给他。可现在,却要用在这种地方。
韩烨没有回头,只是盯着墨长老的脸,声音低沉地说:“帮长老换身衣服吧。”
凌玥点点头,强忍着泪水,走上前。她的手指颤抖着,解开墨长老那件染血的道袍,动作轻柔得像是在呵护一件稀世珍宝。当看到墨长老胸口那处狰狞的伤口时,她再也忍不住,泪水“啪嗒”一声掉在墨长老的衣襟上,砸出一个小小的湿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