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匠铺里很快响起了“叮叮当当”的锤声。吴铁匠抡着大锤,每一下都砸在铁块最需要延展的地方,节奏均匀得像庙里的钟摆。吴昊握着小锤辅助,目光却总忍不住瞟向后院。
日头渐渐偏西,后院的门“吱呀”一声开了。韩烨走出来,眼下挂着淡淡的青黑,头发被汗水浸得贴在额头上,可眼睛却亮得惊人,手里还捧着一柄刚成型的铁剑。剑身还带着余温,泛着一层细密的水波纹路,细看之下,那些纹路竟像是活的,随着光线流动微微发亮。
“吴伯,您看这个。”韩烨把剑递过来,声音里带着抑制不住的兴奋,“‘疾风’灵文总算稳定了,比上回快了三成!”
吴铁匠接过剑,入手比寻常铁器沉了些,却不坠手,反倒有种“握得住风”的奇妙感觉。他没看那些纹路,只是用指腹摩挲着剑脊,忽然问:“饿了吧?”
韩烨一愣,才想起自己从早上到现在还没吃东西,肚子顿时“咕咕”叫了起来。“有点。”他不好意思地挠挠头。
“我给你留了汤。”吴铁匠把剑还给韩烨,转身往厨房走,“是用山鸡炖的,加了点山药,补身子。”
韩烨看着他的背影,心里忽然一暖。他知道吴伯向来不多话,可这份沉默里藏着的关切,比千言万语都实在。就像他从不问自己炉子里的火为什么是蓝色的,也不问那些“花纹”刻来有什么用,只是在自己熬夜时,总会多留一盏灯,多温一碗汤。
厨房里很快飘出了鸡汤的香气。吴铁匠把汤盛在粗瓷碗里,又从灶台上拿了两个热窝头,一起放在托盘里递给韩烨。“趁热吃。”他顿了顿,补充道,“再忙也得顾着身子,打铁拼的不仅是手艺,还有力气。”
这话听着像是寻常叮嘱,韩烨却莫名听出了别的意思。他抬眼看向吴铁匠,对方正低头用布擦着灶台,侧脸在油灯下显得格外柔和。那双常年跟铁器打交道的手,布满了老茧和裂口,指关节因为常年用力而有些变形,可就是这双手,敲打出了他童年里最安稳的声响。
“谢谢您,吴伯。”韩烨接过托盘,声音有些发紧。
吴铁匠摆摆手,没再说话,只是在韩烨转身回后院时,轻轻说了一句:“夜里要是冷,就把那床厚棉被抱过去。别硬扛着,铁坯烧过头了会裂,人也一样。”
后院的门再次关上,吴铁匠站在厨房门口,望着那扇门看了很久。油灯的光晕在他脸上明明灭灭,映出他眼底的了然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担忧。他不懂什么灵文,也不知道修行是怎么回事,可他知道韩烨这孩子,从不是个会惹是生非的性子。只是这清风镇,看着太平,暗地里的沟沟坎坎却比炉膛里的火星还多。尤其是镇上的韩家,这些日子明里暗里派人来打听,傻子都能看出不对劲。
“罢了。”吴铁匠叹了口气,熄了油灯,“是龙是虫,总得让他自己飞一飞。”
夜色渐浓,铁匠铺前院的锤声早已停了,只有后院偶尔传来细微的嗡鸣,像是铁器在低语,又像是灵气在流转。韩烨捧着温热的汤碗,坐在灵炉边小口喝着,鸡汤的暖意从胃里一直蔓延到心里。他低头看着碗里的倒影,忽然明白,有些守护从不需要说破,就像吴伯的沉默,就像这铁匠铺的铜铃,无声无息,却始终都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