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下,一个瘦小的身影缩在树后,是村里的哑女阿翠。她天生不会说话,平日里总躲着人,此刻却睁大眼睛看着韩烨,手里紧紧攥着什么东西,另一只手哆哆嗦嗦地指向菜园深处。
韩烨放缓了语气,慢慢走过去。阿翠把手里的东西递给他,是一块撕碎的衣角,粗麻布的,上面沾着泥土和几滴血迹。韩烨认得这种布料,是村里巡逻队的制服。
他心里一沉,看向阿翠指的方向。菜园尽头有个矮矮的柴棚,棚门虚掩着,门缝里黑黢黢的,什么也看不见。
韩烨示意阿翠躲到树后,自己则握紧匕首,悄无声息地靠近柴棚。越走近,那股腥气就越浓,还夹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血腥味,是人的血腥味。
他深吸一口气,猛地推开柴棚门。
火把的光瞬间涌进去,照亮了棚内的景象——里面空荡荡的,只有一堆干草,角落里扔着一顶巡逻队的帽子,帽檐上沾着暗红的血迹。除此之外,什么都没有。
韩烨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巡逻队的人呢?难道...他不敢想下去,蹲下身检查地面。干草上有挣扎的痕迹,还有几滴溅落的血珠,看数量不多,或许人只是被掳走了,还活着。
他站起身,正要退出柴棚,眼角余光瞥见干草堆里露出一截布条。走过去拨开干草,发现是半块啃剩下的骨头,上面还带着点肉丝,看起来像是...人的指骨。
胃里一阵翻腾,韩烨强忍着恶心后退一步。就在这时,他听见柴棚外传来阿翠急促的比划声——她正指着村外的方向,双手做出狼嚎的姿势,然后又指向自己的脖子,做出抹喉的动作。
韩烨瞬间明白了。妖兽不止一只,它们不仅杀了牛,还掳走了巡逻队的人,甚至...可能已经开始猎杀人了。
他冲出柴棚,阿翠正焦急地看着他,见他出来,又往村东头指了指。那里是韩烨家的方向。
一股寒意从脚底直冲头顶。韩玥和韩烈!还有林黎!
他顾不上跟阿翠解释,转身就往家跑。夜风在耳边呼啸,吹得他衣襟猎猎作响,他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像铁匠铺里急促的锤击。路过吴铁匠家时,看见吴昊正举着剑站在门口,脸上满是警惕,看见韩烨,张口想喊,被韩烨一个眼神制止了。
现在不是解释的时候,恐慌一旦再次爆发,整个村子都会乱套。
快到家门口时,韩烨放慢了脚步。他家的灯还亮着,窗户纸上映出林黎忙碌的身影,偶尔能看见韩玥蹦蹦跳跳的影子,还有韩烈咿咿呀呀的比划。一切看起来都很正常。
他松了口气,走到院门前,轻轻推开。林黎正端着一碗热汤从厨房出来,看见他,愣了一下:怎么回来这么晚?你爹也还没回呢。
娘,我爹去哪了?韩烨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
还能去哪,被村长叫去商量事了,说是村口出事了。林黎把汤碗放在桌上,擦了擦手,你跑这么急做什么?满头汗的。
韩烨没回答,走到窗边往外看。夜色像浓稠的墨,将整个村子包裹,远处偶尔传来几声模糊的呼喊,更显得此刻的安宁格外珍贵。他摸了摸腕上韩玥编的花绳,布套下的绳结硌着皮肤,带来一丝微弱的暖意。
他转过身,认真地看着林黎,今晚锁好门窗,不管外面发生什么,都别开门。我去接爹回来。
林黎察觉到他语气里的凝重,点了点头,没多问,只是把墙角的柴刀递给他:拿着,路上小心。
韩烨接过柴刀,又看了一眼里屋熟睡的韩烈和正在收拾碗筷的韩玥,转身走出院门。关上门的瞬间,他脸上的平静消失殆尽,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冰冷的决绝。
他不知道那比老虎还大的狼到底是什么妖兽,也不知道它们有多少只,但他清楚,猎虎村的宁静已经被打破了。从他在山林里发现那些奇怪的尸体开始,从王大叔家的牛被撕碎开始,一场潜藏的危机就已经笼罩在这个小村庄上空。
而他,不能让任何人伤害他的家人。
韩烨握紧了腰间的藤纹匕首,转身走向村长家的方向。火把的光在黑暗中摇曳,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像一柄即将出鞘的剑。他知道,今晚注定是个不眠之夜,而真正的战斗,或许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