狂鬃猪的油脂还在陶罐里泛着温润的光泽，部落里新制的铁箭已经堆成了小堆。林砚的右臂拆了夹板，虽还不能用力挥刀，却已能握着木笔在兽皮上绘制新的陷阱图纸。老石蹲在一旁，用野猪獠牙打磨着铁矛尖，突然停下动作，叹了口气：“昨天给族人分兽肉，阿瘸子又只拿到了一小块碎肉。”
林砚握着木笔的手一顿。阿瘸子是部落里的老族人，年轻时在试炼中被异兽咬断了左腿，行动不便，平时只能帮着缝补兽皮，属于部落里最底层的人。按以前的规矩，部落分配食物和物资，向来是“强者多得”——狩猎队的族人能拿到最肥的肉，造武器的族人能分到最结实的兽皮，而老弱病残和女族人，往往只能捡些剩下的。
“为什么？”林砚抬头问道，“阿瘸子虽然行动不便，但每天缝补的兽皮甲比谁都多，不该只拿这点。”
“这是老规矩了。”老石摇了摇头，拐杖在地上敲了敲，“部落里一直是‘出力多，得的多’。狩猎和造武器是‘重活’，自然分得多；缝补、看孩子是‘轻活’，分的就少。阿瘸子腿脚不利索，算‘半出力’，能拿到碎肉已经不错了。”
林砚皱起眉头。他想起刚到部落时，娅带着女族人连夜缝补兽皮甲，手上扎满了木刺；想起阿瘸子拖着伤腿，帮着年轻族人搬运铁矿石，汗珠子砸在地上；想起小石的阿婆，每天天不亮就去山林里采野果，却从来不敢多拿一块兽肉。这些“底层人”看似做的是“轻活”，却是部落运转不可或缺的部分——没有兽皮甲，族人打仗时会受伤；没有野果补充维生素，孩子们容易生病；没有缝补的衣物，大家冬天会挨冻。
“老规矩也该改改了。”林砚放下木笔，语气坚定，“狩猎的人要打仗，造武器的人要护家，缝补的人、采果的人、看孩子的人，同样在护着部落。凭什么他们只能拿剩下的？”
老石愣住了，随即叹了口气：“我也知道这不公平，可‘强者多得’是先祖传下来的规矩，狩猎队的族人肯定不愿意改。拓那孩子，上次分肉少了一块都闹脾气，更别说让他把肉让给阿瘸子了。”
林砚沉默了。他知道，这不是简单的“公平”问题，而是触及了部落长久以来的利益分配规则。狩猎队和造武器的族人是部落的“武力核心”，他们确实承担着最大的风险，想要让他们让出既得利益，难度极大。但如果不改变，底层族人的不满只会越来越多，部落的团结迟早会出问题。
“得让大家明白，部落是一个整体。”林砚站起身，“光靠武力守不住家园，得靠所有人一起努力。我去找拓谈谈。”
他刚走到狩猎队的棚屋门口，就听到里面传来争吵声。推开门一看，拓正举着一块瘦骨嶙峋的兽肉，对着负责分肉的族人怒吼：“这是什么破肉？全是骨头！上次我杀了裂齿兽，凭什么只给我这个？”
负责分肉的族人是老柏的儿子阿树，涨红了脸辩解：“拓哥，这是按规矩分的。这次狩猎你没去，是林砚和阿力他们杀的狂鬃猪，他们分得多是应该的。”
“我没去是因为林砚受伤了，我在守部落！”拓更生气了，把兽肉摔在地上，“守部落就不算出力吗？这规矩就是狗屁！”
林砚看着地上的兽肉，心里有了主意。他走进去，捡起兽肉，拍了拍拓的肩膀：“别气了，这肉我要了。”
拓愣住了：“林砚？你要这破肉干什么？”
“因为这肉是阿树按规矩分的，没做错。”林砚把兽肉递还给阿树，“但这规矩，确实该改了。”
他拉着拓坐在干草堆上，又让阿树把其他狩猎队的族人叫过来，才慢慢说道：“大家觉得，守部落和狩猎，哪个更重要？”
“当然是狩猎！没有肉我们会饿死！”一个年轻族人立刻说道。
“守部落更重要！要是部落被攻进来，有肉也没命吃！”另一个族人反驳道。
林砚笑了笑：“都重要。狩猎的人能让我们吃饱，守部落的人能让我们安全，造武器的人能让我们打赢敌人，缝补兽皮的人能让我们不挨冻，采野果的人能让我们不生病。少了任何一个，部落都活不下去。”
他指着拓：“拓上次守部落，没去狩猎，就该少分肉吗？要是没有他守部落，我们打猎回来，部落可能已经被岩锤偷袭了。”
又指着阿树：“阿树负责分肉，每天记录谁出了多少力，没去打猎，没去造武器，他就不该分到肉吗？要是没有他分肉，大家早就因为抢肉打起来了。”
狩猎队的族人都沉默了。他们以前从来没想过这个问题，总觉得只有打仗、狩猎才是“出力”，其他活都是“闲差”。
“我知道大家觉得自己承担的风险最大，应该分得多。”林砚继续说，“但风险不是只有打仗才有。阿瘸子拖着伤腿搬运铁矿石，万一摔倒了，可能就再也站不起来了；娅每天缝兽皮甲，手上扎满了木刺，感染了可能会烂掉；小石的阿婆采野果，要避开银刃虫和裂齿兽，随时可能送命。他们的风险，一点都不比我们小。”
拓的脸慢慢红了。他想起上次阿瘸子为了帮他搬铁料，摔倒在山坡上，腿肿了好几天；想起娅为了给狩猎队赶制兽皮甲，熬了三个通宵，眼睛都熬红了。他刚才还为了一块肉发脾气，确实太自私了。
“那……那该怎么分？”拓挠了挠头，不好意思地问。
“按‘贡献’分，不是按‘工种’分。”林砚说道，“狩猎队杀了猎物，算大功；守部落的人挡住了偷袭，算大功；造武器的人造出了铁刀，算大功；缝补兽皮的人做了十件兽皮甲，也算大功。每个月，我们让大家一起投票，选出贡献最大的十个人，他们分最好的肉和兽皮；剩下的人，不管做什么活，都平均分。这样，大家是不是都觉得公平？”
“公平！”狩猎队的族人纷纷点头。他们不怕分不到好东西，就怕自己的贡献不被认可。如果按贡献分，不管做什么活，只要努力，就能拿到好东西。
拓立刻站起来：“我同意！以后我守部落的时候，要是挡住了偷袭，也要算大功！”
林砚笑着点头：“当然算。不过，这得让所有人都同意才行。晚上我们开个部落大会，大家一起商量。”
当天傍晚，部落的空地上燃起了篝火。族人们围坐在一起，老弱妇孺坐在内圈，年轻力壮的族人坐在外圈，篝火映着每个人的脸，满是期待。
林砚站在篝火中央，把修改分配规则的想法说了出来。刚说完，就有人提出反对。
“不行！狩猎队的人每天都在拼命，怎么能和缝补兽皮的人平均分？”说话的是狩猎队的老族人阿虎，他年轻时杀过十几头裂齿兽，在族里很有威望。
“阿虎叔，您杀裂齿兽是大功，肯定能进贡献最大的前十，分最好的肉。”林砚笑着说，“但如果您生病了，不能狩猎，只能帮着看孩子，难道就该吃最差的肉吗？看孩子也是在为部落做事，不该被区别对待。”
阿虎愣住了，张了张嘴，说不出反驳的话。他想起自己的老伴，每天在家看五个孩子，还要缝补兽皮，确实很辛苦。
娅站起身，鼓起勇气说道：“我支持林砚。上次我们女族人缝了二十件兽皮甲，让狩猎队的族人打仗时少受了很多伤，这难道不是贡献吗？以前分肉，我们只能拿碎肉，孩子们都吃不饱，现在按贡献分，我们也能靠自己的努力拿到好肉了。”
“对！我们支持林砚！”女族人们纷纷附和，眼里满是期待。
阿瘸子也拖着伤腿，慢慢站起身。他的声音不大，却很清晰：“我……我每天能缝三件兽皮甲，还能帮着磨铁箭。只要能平均分肉，我愿意多做活，为部落出力。”
老柏看着眼前的场景，心里百感交集。他以前总觉得“强者多得”是天经地义，却从没考虑过底层族人的感受。现在看到阿瘸子眼里的期待，看到女族人们激动的神情，才明白林砚说的“整体”是什么意思。
他站起身，拐杖在地上敲了敲：“我同意改规矩。部落是所有人的，不是强者一个人的。只有让每个人都觉得公平，大家才会真心为部落做事。”
老石也跟着点头：“我也同意。按贡献分，能让大家更努力，部落才能更强。”
有了老柏和老石的支持，族人们纷纷表示同意。狩猎队的族人虽然有些不情愿，但想到自己的贡献不会被忽视，也都点了头。
林砚看着欢呼的族人，心里松了口气。他趁热打铁，又提出了第二个提议：“以后，部落里的老弱病残和孩子，每天能多领一份野果和兽奶。他们是部落的未来，我们得护着他们。”
这个提议更是得到了所有人的支持。小石的阿婆激动得抹起了眼泪，拉着林砚的手不停道谢：“林砚，谢谢你……以后小石再也不用饿肚子了。”
小石也跑过来，抱着林砚的腿，小声说：“林砚，我长大了也要为部落出力，赚很多贡献，给阿婆买最好的肉。”
林砚摸了摸他的头，眼里满是温柔：“好，我等着。”
接下来的几天，部落里的气氛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以前，女族人和老弱病残干活总是慢吞吞的，现在却干劲十足——娅带着女族人，一天就缝了十五件兽皮甲，比以前多了一倍；阿瘸子拖着伤腿，帮着老石打磨铁箭，手上磨出了水泡也不肯休息；小石的阿婆每天采回的野果，不仅够孩子们吃，还能晒成果干储存起来。
狩猎队的族人也更努力了。拓带着人每天天不亮就去黑松林狩猎，回来时总能扛着沉甸甸的猎物，却再也不会因为分肉的事发脾气——他们知道，自己的贡献会被所有人看到，会得到公平的回报。
林砚则忙着制定“贡献记录册”。他让阿树用木炭在兽皮上记录每个人的贡献：拓杀了一头裂齿兽，记“大功一次”；娅缝了十件兽皮甲，记“大功一次”；阿瘸子磨了五十支铁箭，记“小功一次”；小石的阿婆采了二十斤野果，记“小功一次”。每个月底，大家根据记录册投票，选出贡献最大的人。
第一个月底，投票结果出来了：拓因为杀了三头裂齿兽、挡住了一次骨牙部落的小规模偷袭，当选贡献最大的人；娅因为缝了三十件兽皮甲、熬了二十斤野猪油，排第二；阿瘸子因为磨了两百支铁箭、帮着搬运了十次铁矿石，排第三。
分肉的时候，拓拿着最肥的一块兽肉，却没有像以前那样自己吃，而是走到阿瘸子面前，把肉递给他：“阿瘸子叔，这肉给你。你磨的铁箭太好用了，我杀裂齿兽全靠它。”
阿瘸子愣住了，连忙摆手：“不行不行，这是你应得的。”
“拿着吧，这是规矩。”拓把肉塞进他手里，又拿起一块中等的肉，递给娅，“娅姐，这肉给你，你做的兽皮甲救了我好几次。”
娅笑着接过肉：“谢谢拓，下次我给你做件带铁边的兽皮甲，更结实。”
族人们看着这一幕，都露出了欣慰的笑容。老柏坐在篝火旁，喝着野果酒，对老石说：“林砚这孩子，真是个能人。他没靠武力，没靠规矩，就靠一个‘公平’，把部落拧成了一股绳。”
老石点了点头，眼里满是自豪：“这就是卡鲁族长看中他的原因。他不仅能打，更懂怎么带族人活下去。”
林砚站在人群外，看着热闹的场景，心里满是感慨。他知道，自己争取的不仅仅是“公平”，更是底层族人的支持，是部落的团结。在这个弱肉强食的世界里，武力固然重要，但团结才是最强大的武器。
就在这时，红羽带着赤箭部落的人来了。他看到部落里其乐融融的景象，惊讶地问：“林砚，你们部落怎么这么热闹？出什么事了？”
“我们改了分配规则，按贡献分东西，大家都很开心。”林砚笑着说。
红羽听完，眼睛一亮：“这主意太好了！我们部落也有这样的问题，狩猎队的人分得多，采果的人分得少，总吵架。你能不能教教我，怎么弄这个‘贡献记录册’？”
“当然可以。”林砚把兽皮做的记录册递给红羽，“其实很简单，就是让每个人的贡献都被看到，都能得到回报。”
红羽接过记录册，仔细看着上面的字迹，连连点头：“我回去就弄！要是赤箭部落也能这么团结，以后对付岩锤和黑水部落，就更有把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