族人们也都醒了,围在熔炉边,看着铁水流进泥模,眼里满是期待。卡鲁站在人群后面,看着那把慢慢成型的铁刀,嘴角终于露出了一丝笑容。
可林砚的心却提了起来。他看到泥模的边缘有些开裂,铁水顺着裂缝渗了出来,在地上凝成了小块。更要命的是,炉膛里的火焰开始变弱——树心油已经用完了,木炭和松脂撑不了多久。
“再加松脂!把所有苔藓都塞进去!”林砚大喊道。
族人们立刻行动起来,把最后一点松脂和苔藓都扔进了炉膛。火焰又窜高了一些,可只是昙花一现,很快又弱了下去。炉膛里还剩下几块铁矿石,没能完全熔化。
“只剩这些了。”娅捧着空竹篮,脸色发白。
林砚看着泥模里的铁刀,心里五味杂陈。这把刀虽然成型了,但因为温度不够,肯定不够坚硬,能不能挡住黑牙的铜矛,还是个未知数。
卡鲁走过来,拍了拍他的肩膀:“够了。有‘铁刀’,就有‘希望’。”他指着那些围在泥模边的族人,“你看他们,眼里有‘光’了。以前,他们眼里只有‘怕’。”
林砚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拓正趴在泥模边,用手指轻轻碰了碰还没冷却的铁刀边缘,暗红色的眼睛里满是憧憬;老石在教年轻人如何判断铁水的温度,语气里满是自豪;连最胆小的小孩子们,都敢凑过来,好奇地看着那把闪着寒光的铁刀。
是啊,他们眼里有光了。林砚心里的沉重慢慢散去。这把铁刀或许不够完美,但它点燃了族人的希望,这就够了。
就在这时,部落门口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一个守夜的族人跑了进来,脸色惨白:“林砚!卡鲁族长!骨牙部落……骨牙部落来了!就在外面!”
林砚和卡鲁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惊讶——不是说好三天后比斗吗?黑牙怎么提前来了?
两人立刻朝着门口跑去。月光下,骨牙部落的人影黑压压站了一片,足有二十多人,比白天多了近一倍。黑牙站在最前面,手里的铜矛在月光下泛着冷光,身后几个族人扛着干枯的油鳞木,显然是刚从黑松林赶来。
“黑牙!说好三天后比斗,你不守规矩!” 拓第一个冲出去,银刃虫短刃直指对方,胸口因为愤怒剧烈起伏。
黑牙咧嘴一笑,露出一口黄牙,用石肤族语言喊道:“规矩?能赢的才叫规矩!” 他挥了挥铜矛,指向部落里的熔炉,“我看到你们的‘火’了,想造‘铁刀’?没门!”
林砚瞬间明白 —— 黑牙根本没打算等三天,白天的 “比斗约定” 不过是拖延计,他早就派人盯着石肤部落,看到熔炉点火,立刻带着人来抢。
“把熔炉交出来,再把西谷的铁矿让给我们,我饶你们不死!” 黑牙身后的族人跟着起哄,举起武器对着部落大门比划,几个扛着油鳞木的族人已经悄悄绕到部落侧面,显然是想放火烧棚屋。
“做梦!” 林砚一把将拓拉到身后,自己挡在最前面,“想要熔炉,先踏过我的尸体!”
卡鲁也拄着石斧站了过来,尽管身体虚弱,脊背却挺得笔直:“石肤族的东西,死也不让!” 族人们纷纷举起武器,石斧、石矛在月光下排成一道参差不齐的防线,年轻人们的呼吸声粗重,却没有一个人后退。
黑牙眼神一狠,猛地挥下铜矛:“杀进去!男的砍了,女的抓回去!”
骨牙部落的族人立刻冲了上来,铜矛、石斧带着风声砸向防线。林砚挥起断刀迎上去,刀刃与铜矛碰撞,发出刺耳的金属声,震得他手臂发麻。拓紧随其后,银刃虫短刃专挑对方的关节处刺,刚才被他救下的年轻族人则举着石盾,死死顶住最前面的冲击。
卡鲁虽然没冲在前线,却拄着石斧站在防线侧面,嘶哑地喊着:“守住左边!拓,小心身后!” 他的眼睛虽然花了,却能精准判断战局 —— 年轻时在试炼中拼杀的经验,早已刻进了骨子里。
林砚一边格挡一边观察战局:骨牙部落人多势众,还有铜矛加持,石肤族的防线已经开始晃动,一个年轻族人的胳膊被铜矛划开一道口子,鲜血瞬间染红了兽皮;另一个族人的石盾被砸裂,只能用身体去挡。再这样耗下去,防线迟早要崩。
“拓!跟我冲!先解决黑牙!” 林砚大喊着,突然改变方向,朝着黑牙的位置扑去。擒贼先擒王,只要拿下黑牙,骨牙部落自然会乱。
拓立刻会意,跟着林砚一起突围。两人一左一右,林砚用断刀缠住黑牙的铜矛,拓则趁机用短刃刺向黑牙的大腿。黑牙没想到他们这么勇猛,慌忙后退,铜矛的攻势乱了章法。
“废物!都愣着干什么!” 黑牙对着身后大喊。两个骨牙族人立刻冲上来,挡住了拓的攻击。林砚趁机挥刀砍向黑牙的手腕,黑牙吃痛,铜矛差点脱手,踉跄着后退了好几步。
就在这时,部落侧面突然传来 “轰” 的一声,紧接着是火焰燃烧的噼啪声 —— 那些扛油鳞木的族人点燃了西侧的棚屋!干燥的兽皮和干草瞬间被引燃,火光冲天,照亮了半个部落。
“不好!” 林砚心里一紧。西侧棚屋住着几个受伤的族人和孩子,一旦火势蔓延,后果不堪设想。
“娅!带女人和孩子去东边!” 卡鲁的声音穿透火场的噼啪声,他已经冲到西侧,用石斧砍断燃烧的兽皮,试图阻止火势扩散。几个女族人立刻反应过来,抱着孩子朝着东边的空地跑去。
骨牙部落见状,攻势更猛了。黑牙狞笑着:“烧光你们的棚屋,看你们还怎么造铁刀!” 他重新稳住阵脚,铜矛直指林砚的胸口。
林砚避开铜矛,眼角瞥见熔炉的方向 —— 炉膛里的铁刀已经冷却得差不多了,泥模裂开,露出里面暗灰色的刀身。只要拿到铁刀,对付黑牙的铜矛就有胜算!
“拓!帮我挡住黑牙!” 林砚大喊着,转身朝着熔炉跑去。拓立刻扑上来,用身体挡住黑牙的攻击,银刃虫短刃与铜矛碰撞,火星四溅,他的胳膊又添了一道新伤,却死死咬着牙不松手。
黑牙被拓缠住,气得怒吼:“小崽子,找死!” 铜矛狠狠砸向拓的肩膀,拓躲闪不及,被砸得踉跄着后退,一口鲜血喷了出来。
林砚赶到熔炉边,不顾烫手的温度,一把掰开泥模,将铁刀拔了出来。刀身不算太长,只有半米,边缘因为温度不足有些钝,但比断刀坚硬数倍,握在手里沉甸甸的,带着刚冷却的余温。
“黑牙!接招!” 林砚握着铁刀冲回去,借着冲刺的力道,朝着黑牙的铜矛狠狠砍去。
“当” 的一声巨响,铜矛竟然被砍出一道缺口!黑牙愣住了,他从没见过能砍伤铜矛的武器,一时间忘了反应。
林砚抓住机会,铁刀横扫,朝着黑牙的小腿砍去。黑牙慌忙后退,却还是慢了一步,裤腿被砍破,小腿上划开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暗红色的血液喷了出来。
“族长!” 骨牙部落的族人见状,纷纷围过来保护黑牙。林砚却没有停手,铁刀在他手里如同活物,左劈右砍,每一刀都朝着对方的武器或关节而去。拓也忍着伤痛冲上来,银刃虫短刃配合着铁刀,很快就放倒了两个骨牙族人。
卡鲁已经扑灭了西侧的火,虽然棚屋烧塌了半边,但受伤的族人和孩子都没事。他看到林砚手里的铁刀,眼睛一亮,对着族人大喊:“林砚有铁刀!我们赢了!”
石肤族的族人瞬间士气大振,原本疲惫的身体仿佛又有了力气,石斧、石矛的攻势越发猛烈。骨牙部落的族人则开始慌乱 —— 他们不怕石斧石矛,却怕那把能砍伤铜矛的铁刀,几个胆小的已经悄悄往后退。
黑牙捂着伤口,看着越来越勇猛的石肤族人,又看了看林砚手里闪着寒光的铁刀,知道今天讨不到好处。他咬了咬牙,对着族人喊:“撤!”
骨牙部落的族人如蒙大赦,扶着黑牙,狼狈地朝着山路跑去,连掉在地上的石斧都没敢捡。
看着他们的背影消失在夜色中,石肤族的族人们愣了几秒,随即爆发出震天的欢呼。拓举着银刃虫短刃蹦得老高,年轻人们互相击掌,连老石都激动地用拐杖敲着地面。
林砚却握着铁刀,走到卡鲁身边。老族长靠在木柱上,脸色苍白得像纸,呼吸微弱,刚才扑火时又受了风寒,此刻已经快站不住了。
“卡鲁族长!” 林砚赶紧扶住他。
卡鲁睁开眼,看到林砚手里的铁刀,笑了笑,声音轻得像耳语:“铁刀…… 成了…… 部落…… 有救了……” 他的手慢慢抬起来,想要触碰铁刀,却在半空中垂了下去。
“卡鲁族长!” 林砚大喊着,把老族长抱在怀里。可卡鲁再也没有回应,暗红色的眼睛轻轻闭着,脸上还带着一丝欣慰的笑容。
部落里的欢呼瞬间停了下来。拓跑过来,看到卡鲁的样子,手里的短刃 “当啷” 掉在地上,眼泪瞬间涌了出来:“卡鲁族长…… 卡鲁族长……”
娅和女族人们也围了过来,看着怀里面色苍白的老族长,都忍不住抹起了眼泪。老石蹲在地上,用拐杖戳着泥土,嘴里喃喃道:“老伙计…… 你怎么就走了……”
林砚抱着卡鲁,感觉怀里的身体越来越沉。他想起老族长白天说的话,想起他手里的石书,想起他看着熔炉时的眼神 —— 老族长用自己最后的力气,守着部落的未来,直到看到铁刀铸成,才放心地闭上了眼睛。
月光洒在部落里,熔炉的余火还在闪烁,照亮了卡鲁平静的脸。林砚握紧手里的铁刀,刀身的余温传到掌心,却暖不了心里的冰凉。
他站起身,对着族人们大喊:“卡鲁族长走了,但他留下了铁刀,留下了希望!我们不能让他白死!从今天起,我们要更努力地造武器,守部落,活下去!”
“活下去!活下去!” 族人们齐声大喊,声音里带着悲伤,却更带着坚定。拓抹掉眼泪,捡起地上的短刃,眼神里没了往日的冲动,多了几分沉稳。
那天夜里,族人们把卡鲁葬在了部落后面的山坡上,就在之前牺牲的族人旁边。林砚把那块刻着传承的石书,和卡鲁脖子上的金属碎片一起,放进了墓穴里。
下葬前,林砚对着墓穴深深鞠了三躬:“卡鲁族长,您放心,我会守住部落,守住传承,带着大家活下去。”
回到部落时,天已经快亮了。熔炉边,老石正带着族人清理炉膛,准备重新冶炼剩下的铁矿石;娅在给受伤的族人换药,动作比以前更麻利;拓则带着年轻人们加固部落的大门,用银刃虫的甲壳和硬木做了一道更坚固的屏障。
林砚站在空地上,看着忙碌的族人,又看了看东方泛起的鱼肚白。卡鲁走了,但他留下的 “火” 还在燃烧 —— 那是活下去的信念,是传承的力量。
他握紧手里的铁刀,朝着东方望去。骨牙部落肯定不会善罢甘休,三年一次的试炼也越来越近,还有山谷里的黑匣子、天空中的科技塔…… 前路依旧布满荆棘。
但这一次,林砚不再迷茫。他身后有信任他的族人,手里有能守护部落的铁刀,心里有卡鲁留下的嘱托。
“出发。” 林砚对着拓喊了一声,指了指西谷的方向,“去砍油鳞木,造更多的铁刀。”
拓用力点头,扛起石斧,带着年轻人们朝着西谷走去。阳光穿过晨雾,洒在他们身上,拉出长长的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