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老说得对。”李慕白指向远处树林,“等会儿益虫来了,咱们还得划出几块隔离区,专门给它们安家。以后这田不光产粮,还得养生态。”
“好主意!”赵老汉一拍大腿,“我这就画张图,标出引虫路线和栖息点,回头编进咱们的《种植手册》里。”
他拄着拐杖就要走,又被李慕白叫住:“赵叔,先别急。咱们得做个示范。”
他弯腰抓起一把细土,混入少量灵米粉和碾碎的干蒜末,轻轻撒在一片受害较轻的稻叶周围。
不到五分钟,一只蜻蜓低空掠过,盘旋一圈后落在田埂上。紧接着,树梢传来窸窣声,几只草蛉从枝叶间飞出,直奔饵料区。
“成了!”王铁柱带着两个村民刚回来,一眼看见这景象,激动得差点跳起来。
“轻点儿。”苏婉清提醒,“别吓着它们。”
果然,几只新来的瓢虫触须一抖,转身就要飞走。李慕白立刻抬手,掌心朝下轻轻压了压,动作极缓。
虫群安静下来,陆续落回原处。
“你看,”他对王铁柱说,“治虫不是靠吼,是靠懂规矩。咱们这片田,现在是个大饭馆,客人来了,得有迎宾的架势。”
王铁柱挠头:“那……我下次进来前,要不要先咳嗽两声打个招呼?”
苏婉清忍不住笑出声:“那你可得挑个文雅的咳法,别把虫子吓跑了。”
李慕白也笑了:“要不这样,以后进田的人都戴个铃铛,响三下,表示‘贵客临门,饭菜已备’。”
“那我得挑个响亮点的。”王铁柱认真琢磨,“最好带点音乐,放个《东方红》啥的。”
“你那是赶集。”苏婉清白他一眼,“再说了,虫子听得懂吗?”
“听不懂也得听!”王铁柱梗着脖子,“咱新中国的新虫,就得接受革命教育!”
三人笑作一团。
赵老汉站在一旁直摇头:“你们仨啊,正事办完了就开始胡扯。”
话虽这么说,嘴角却忍不住往上翘。
这时,灵田中央的稻苗已明显恢复生机,叶片挺立,绿意渐浓。几只瓢虫正围攻最后一只大号毒啃叶,场面堪比围猎。
李慕白拍拍裤子站起来,环视四周:“从今天起,咱们防治虫害定个规矩:不打剧毒农药,不用来历不明的‘特效药’,所有手段必须做到三不伤——不伤土、不伤人、不伤未来的收成。”
苏婉清点头:“还可以记在每日日志里,让大家都清楚。”
“对。”李慕白看向远处石阶,“有些人总以为,手里攥点东西就能翻天。可他们忘了,土地是最公正的裁判。你骗得了人,骗不了苗;你蒙得了眼下,蒙不了秋收。”
石阶上,李富贵仍坐着,背影佝偻。他面前的木盒歪倒着,残灰被夜风吹散,只剩一角焦黑的木片。
基地外,虫鸣渐起,不再是令人不安的窸窣,而是此起彼伏的振翅与捕食声。
王铁柱带着人重新加固了罩网,在四角挂上了浸过药液的小布袋。赵老汉拿着铅笔在图纸上勾画,嘴里念叨着“瓢虫巢区”“蜻蜓休憩点”。
苏婉清蹲在田边,用小镊子夹起一只死去的毒啃叶,放进玻璃瓶。
李慕白站在她身后,看着陶罐表面一道细微裂纹正缓缓闭合。
“你觉得他会不会回头?”苏婉清低声问。
“不知道。”李慕白望着石阶方向,“但至少今晚,他看清了自己的影子。”
苏婉清点点头,正要说话,忽然听见“啪”的一声轻响。
她抬头,只见一只新生的瓢虫正从壳中挣脱,六条细腿在月光下微微颤抖,翅膀尚未展开,却已朝着灵田的方向,缓慢爬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