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点起一堆篝火，静静地坐着，看着天上的星辰。
云算，他那个最聪明的学生，不知何时，悄悄地来到了他的身边。
“老师，您在想什么？”云算问道。
他发现，自己的老师，最近越来越喜欢一个人，在这种古老的废墟旁发呆。
何维没有回头，只是叹了口气。
“云算，你说，”他问道，“我们现在做的这一切，和几千年前，住在这里的那些祖先们，做的有什么不一样？”
“当然不一样。”云算不假思索地回答，“我们有文字，有青铜，有水田犁。我们的城市，比他们的大一百倍。我们……”
“不，”何维打断了他，“我说的，不是技术。而是……模式。”
他指着那道在月光下显得格外清晰的环濠。
“你看。他们，和我们一样，也曾在这里，建立起了一个区域性的、繁荣的文明。他们驯化了水稻，烧制了陶器，建立起稳固的家园。然后，他们的技术和文化，也像我们现在一样，向四周扩散，影响了整个澧水流域。”
“但是，他们在历史，最终还是消失了。只留下了一片遗址，和一群退化回了原始状态的后裔。”
何维转过头，看着他最得意的弟子，问出了一个让云算感到遍体生寒的问题。
“那么，我们呢？我们铜都文明，自以为比他们先进了百倍、千倍。但几千年后，我们会不会也像他们一样，悄无声息地消失在这片土地上，只剩下一些冰冷的废墟，供后人凭吊？”
这个问题，太过宏大，也太过沉重，让云算的大脑，一片空白。
“任何一个只知道在内部循环，只知道不断复制自己的文明，无论它曾经多么辉煌，都必然会因为僵化、因为无法应对外部的突变，而走向衰亡。”何维的声音，带着一种洞穿了历史迷雾的沧桑，“彭头山文明，是如此。而我害怕，我们的铜都文明，正在重蹈他们的覆辙。”
“老师，那我们该怎么办？”云算的声音里，带着一丝颤抖。
何维站起身，他的目光，不再停留在脚下的这片土地。
他遥望着东方，那片被无尽的黑夜所笼罩的、与长江相连的大海。
“所以，我必须走出去。”
他的声音，不再有任何的犹豫，只剩下一种无可动摇的决绝。
“我在这里，已经教会了你们，如何将一种文明的种子，在另一片土壤上种活养大。我的任务，已经完成了。”
“而接下来，我的新任务，是为我们这棵已经长得过于茂盛的大树，去寻找新的、能让它产生‘突变’的——异域花粉。”
“云算，你和你的学者们，将留在这里，继续完善彭头山城的一切。”
“而我，”何维的眼中，重新燃烧起了那种属于开拓者的、永不满足的火焰。
“我要重启我的舰队。带着我们最好的船，最好的学者，最好的商品。”
“去寻找，那些能让我们，变得不再是我们自己的——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