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墨，浸透了紫禁城的琉璃瓦。云暮身着一袭素白绣兰裙，缓步走过长长的宫道，宫灯在两侧投下摇曳的光影，将她的身影拉得忽长忽短，如同她此刻悬在半空的心。
三日前，皇帝终是松口，允了萧衍的请婚，定于三日后举行大婚，册立她为太子正妃。消息传来时，萧衍欣喜若狂，紧紧将她拥在怀中，说要让她成为这世间最幸福的女子。可云暮心中却始终萦绕着一层阴霾——她太了解皇帝的虚伪与狠辣，那看似妥协的背后，必定藏着致命的杀机。
果然，大婚前夕，一道内侍传旨，召她单独入宫觐见。
“云姑娘，养心殿到了。”内侍尖细的声音打破了沉寂，眼神中带着几分不易察觉的忌惮。
云暮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翻涌的不安，敛衽提裙，踏入了那座象征着至高皇权的宫殿。殿门在她身后“轰然”关闭，隔绝了外界所有的光亮与声响，只余下殿内摇曳的烛火，将四周的龙纹梁柱映得忽明忽暗，透着说不出的压抑。
御座之下，皇帝身着常服，背对着她立于窗前，身形佝偻，却依旧透着不容置疑的威压。空气中弥漫着浓郁的龙涎香，却掩盖不住一丝若有似无的苦涩气息——那是鸩酒独有的味道。
云暮心中一凛，面上却依旧平静无波，屈膝行礼：“臣女云暮，参见陛下。不知陛下深夜召臣女前来，有何要事？”
皇帝缓缓转过身，脸上没有任何表情，那双深邃的眼眸如同寒潭，死死锁住她，带着毫不掩饰的杀意。“云暮，你可知罪？”
冰冷的三个字，如同淬毒的利刃，直刺人心。
云暮垂眸，声音平静无波：“臣女不知。臣女自认恪尽职守，辅佐太子，从未有过逾矩之举，还请陛下明示。”
“明示？”皇帝冷笑一声，一步步走向她，每一步都像踩在她的心上，“你身世不明，背负罪臣之名，却勾结萧衍，搅动朝堂，笼络江湖势力，危及朕的皇权，这难道不是罪？”
“陛下此言差矣。”云暮缓缓抬头，目光直视着皇帝，不卑不亢，“臣女身世清白，云家蒙冤十年，早已昭雪。臣女辅佐太子，是为了清除奸佞，还天下一个太平；臣女与江湖势力交好，是为了牵制柳党余孽，并非意图谋反。陛下若仅凭臆测，便定臣女之罪，恐难服众。”
“服众？”皇帝猛地逼近一步，眼底杀意毕露，“这天下是朕的天下，朕说你有罪，你便有罪！当年云家通敌叛国，虽无实证，却也绝非空穴来风。你如今这般兴风作浪，不过是在为云家翻案，为你自己谋夺权势！”
他顿了顿，声音陡然拔高：“你勾结萧衍，利用他的野心，一步步蚕食朕的江山。你以为朕看不出你的心思？你想让萧衍登基，你做皇后，然后彻底掌控大胤，为云家报仇雪恨，是不是？”
云暮心中一震，没想到皇帝竟然看得如此透彻。她确实想为云家报仇，确实想让萧衍掌控天下，因为只有这样，才能避免更多的冤案发生，才能让百姓安居乐业。但她从未想过要谋反夺权，更从未想过要伤害无辜。
“陛下误会了。”云暮语气依旧平静，“臣女与太子殿下，只是想为天下百姓谋福祉，为冤魂昭雪。并非如陛下所想，意图谋反。”
“误会？”皇帝嗤笑一声，转身走到案前，拿起桌上那杯早已备好的鸩酒，酒液呈深褐色，散发着刺鼻的苦涩气息。“朕没有误会。你这样的女人，太过聪慧，太过棘手，留着你，迟早是个祸患。”
他将酒杯递到云暮面前，眼神阴鸷：“今日，朕给你两条路。要么，自饮此酒，留全尸，朕可以饶过你的族人，不再追究云家过往的罪责；要么，休怪朕无情，诛你九族，让云家彻底从这世上消失！”
冰冷的酒杯递到面前，苦涩的气息扑面而来，云暮甚至能感受到那杯酒中蕴含的致命毒素。她的心脏猛地一缩，脑海中瞬间闪过无数念头——她不能死，她还没有看到萧衍登基，还没有看到天下太平，还没有为云家三百七十一口冤魂讨回真正的公道，更没有兑现与楚怀瑾“看遍山河”的约定。
可她也清楚，皇帝既然已经下定决心，今日之事，绝无善了。若她不饮下这杯酒，不仅自己会死，还会连累族人，连累萧衍。
云暮的指尖微微颤抖，却很快稳住。她抬起眼，目光平静地看着皇帝，没有恐惧，没有慌乱，只有一丝淡淡的嘲讽：“陛下以为，杀了臣女，就能高枕无忧了吗？”
“哦？”皇帝挑眉，“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臣女若死，太子殿下必定会追查到底。”云暮缓缓开口，声音清晰而坚定，“如今太子殿下势力庞大，深得民心，又有听风楼、漕帮以及众多武将支持。陛下若杀了臣女，太子殿下定会认为是陛下所为，到那时，父子反目，朝堂动荡，天下大乱，陛下觉得，你还能坐稳这龙椅吗？”
她顿了顿，目光锐利如刀：“更何况，臣女早已将陛下当年默许柳家构陷云家、克扣军饷、私通敌国的证据，交给了心腹之人。若臣女今日未能按时回去，这些证据便会传遍天下。到那时，陛下不仅会失去民心，还会成为千古罪人，被天下人唾弃！”
皇帝的脸色瞬间变得铁青，握着酒杯的手微微颤抖。他没想到，云暮竟然早已留了后手！
“你敢威胁朕？”皇帝怒视着她，声音带着浓浓的杀意。
“臣女不敢。”云暮垂下眼眸，语气平静，“臣女只是实话实说。陛下若杀了臣女，便是两败俱伤的局面。臣女死不足惜，可陛下的江山，陛下的声誉，恐怕也会毁于一旦。”
她抬起头，目光直视着皇帝，一字一句地说道：“陛下是九五之尊，应该以江山社稷为重，而不是因为一己私欲，滥杀无辜。臣女与太子殿下大婚之后，定会辅佐太子，稳固朝堂，为陛下分忧解难。陛下若能放下猜忌，与太子殿下同心同德，大胤定会更加繁荣昌盛。”
皇帝沉默了，脸上的神色变幻不定。他知道云暮说的是对的，杀了她，确实会引发大乱。可他也清楚，留下云暮，就等于留下了一个巨大的隐患。这个女人太过聪慧，太过懂得拿捏人心，日后必定会成为萧衍最得力的助手，甚至可能会威胁到他的皇权。
殿内的气氛一时变得凝滞，只剩下烛火燃烧的“噼啪”声。云暮的心跳得飞快，手心早已被冷汗浸湿。她知道，自己此刻正站在生死边缘，稍有不慎，便会万劫不复。
就在这时，皇帝突然冷笑一声，将手中的酒杯重重放在案上：“你倒是口齿伶俐，句句都说到了朕的心坎里。可你以为，仅凭这些，就能说服朕放过你？”
云暮心中一沉，知道事情并没有那么简单。
皇帝缓步走到她面前，眼神阴鸷：“朕可以饶你不死，也可以让你顺利嫁给萧衍，成为太子正妃。但你必须答应朕一个条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