角落里的小炉上，咕嘟咕嘟地煎着药，是云暮根据他体内余毒情况调整的新方子。
过了一会儿，云暮直起身，轻轻揉了揉有些发酸的脖颈。
“可是有所发现？”萧衍的声音响起，带着一丝夜色的慵懒。
云暮走到他榻边的绣墩坐下，很自然地伸手搭上他的腕脉，一边诊脉一边道：“还在梳理。卷宗浩繁，真伪混杂，需得细细分辨。不过，比我在宫中如同无头苍蝇般乱撞，已是好了太多。”她语气平静，带着一种彼此心照不宣的熟稔。
萧衍任由她诊脉，目光落在她专注的侧脸上：“辛苦你了。”
“彼此彼此。”云暮诊完脉，又看了看他的舌苔，点头道，“脉象比前几日又稳健了些，新换的方子看来有效。王爷还需按时服药，不可懈怠。”语气如同叮嘱不听话的病人。
萧衍轻笑：“有劳爱妃挂心。”
这一声“爱妃”，在只有两人的密室中，少了几分戏谑，多了几分低沉的真挚。
云暮瞥他一眼，没接这话茬，起身去小炉边看了看药，用玉碗滤出，递到他面前：“温度刚好。”
萧衍接过药碗，这次没再找任何借口，仰头便将那苦涩的汤汁一饮而尽。眉头都未曾皱一下。
云暮又递过一杯温水给他漱口，动作流畅自然。
喝完药，萧衍将空碗递还给她，状似无意地问道：“白日宫里，没人为难你吧？”
“丽嫔刺了几句，无妨。”云暮接过碗，放在一旁，“倒是王爷，那身酒气，怕是又喝了不少‘道具’酒吧？”
“总要做足样子。”萧衍扯了扯嘴角，“不然，怎么对得起本王‘荒唐’的名声？”他看着她，眼神在明珠光下显得格外深邃，“只是委屈了你，在人前需得那般小心翼翼。”
“习惯了。”云暮语气淡然，“比起王爷需时刻扮演纨绔，我这算不得什么。”
两人相视一眼，皆从对方眼中看到了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以及更深处的理解与默契。
在这隐秘的方寸之地，他们卸下了白日里所有的伪装与盔甲。他是身中奇毒、暗中布局的潜龙，她是身负血仇、追寻真相的孤女。他帮她搜集案卷，提供庇护与力量；她为他调理身体，出谋划策，分担压力。
没有虚伪的客套，没有刻意的试探，只有基于共同目标与日渐深厚信任的并肩同行。药香袅袅，卷宗堆积，偶尔的低语交谈，构成了一幅与外间风雨飘摇截然不同的宁静画面。
这是暴风雨来临前，难得偷来的一隅安宁。他们都清楚，这样的夜晚不会太多，前方的路只会更加艰险。但此刻，在这地下密室之中，他们是彼此唯一可以稍微放松、展现真实自我的依靠。
夜渐深，明珠光依旧温柔地笼罩着两人。一个继续埋首卷宗，追寻蛛丝马迹；一个闭目养神，积蓄着应对明日风波的力量。双面人生，仍在继续，但在这暗夜之下，真实的那一面，正悄然滋长着足以撼动未来的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