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暮……快走……”他突然又唤出一个名字,手臂将她箍得更紧,仿佛要将她揉碎在骨血里,“……玄甲……令牌是假……柳……”
阿暮?是在叫她吗?还是……透过她,在叫另一个“暮”?玄甲令牌是假!这与他们之前推测的栽赃吻合!柳……柳文正!
信息如同碎片,在她脑海中疯狂旋转,却难以拼凑出完整的真相。她只觉得一股寒意从脚底升起,比萧衍方才的体温更冷。这潭水,远比她想象的更深。
后半夜,萧衍的高热终于渐渐退去,陷入沉睡。云暮小心翼翼地挣脱他的怀抱,替他盖好被子。她筋疲力尽,内力损耗巨大,正欲起身调息,目光却被他枕下露出的一角泛黄信笺吸引。
鬼使神差地,她轻轻抽出了那半页残信。借着窗外偶尔划过的闪电光亮,她看清了上面的字迹——是婉妃的笔迹!信中提及“梅苑旧事”,“双生之花,一枯一荣”,“陛下疑心日重”,“柳相恐已察觉”等只言片语。
梅苑!是先帝时期莫名焚毁的那座宫苑!据说婉妃生前常去。双生之花,是指那对女婴吗?
就在她心神剧震之际,门外突然传来楚怀瑾一声刻意提高的警示:“曹公公,王爷刚服了药歇下!”
曹纲来了!
云暮心中一惊,下意识想将信笺藏起,却已来不及!房门被一股大力推开,曹纲带着湿冷的寒气闯入内室,目光如鹰隼般扫过,瞬间定格在她手中那半页残信上!
室内烛火昏暗,云暮衣衫单薄,发丝微乱,手中拿着从王爷枕下取出的信笺——此情此景,怎么看都透着诡异。
云暮脑中飞速旋转,正欲开口,榻上的萧衍却恰在此时“苏醒”过来。他眼神迷蒙,带着初醒的沙哑与不悦,一把夺过云暮手中的信笺,看也不看就揉成一团,嫌恶地扔到地上,随即拉住云暮的手,将她往自己怀里带,不满地嘟囔:
“什么破烂东西也往榻上拿……扰了本王清梦……冷,过来……”
他动作自然无比,仿佛那真的只是一张无关紧要的废纸。云暮瞬间会意,顺势跌入他怀中,将脸埋在他胸前,肩膀微颤,仿佛被吓到。
曹纲阴冷的目光在两人身上转了转,又瞥了眼地上皱巴巴的纸团,皮笑肉不笑地道:“王爷安好便好。老奴听闻王爷病情反复,特来探望。既然王爷需要静养,老奴就不打扰了。”他弯腰,看似恭敬地拾起那个纸团,“这污秽之物,老奴替王爷处理了。”
说完,他意味深长地看了云暮一眼,躬身退了出去。
房门重新关上,室内陷入一片死寂。
萧衍立刻松开了环住云暮的手,眼神恢复清明,哪里还有半分迷蒙。他看向云暮,低声道:“没事了。”
云暮迅速起身,整理了一下衣衫,脸色依旧有些苍白,不仅是因内力损耗,更是因方才的惊险。“那信……”
“假的。”萧衍打断她,声音低沉,“真的早已销毁。那是仿造品,故意留的破绽,意在试探父皇和柳文正的反应。”
云暮恍然,原来他早有准备。心中稍安,却又因他层出不穷的后手而感到一丝寒意。这个男人,心思深沉得可怕。
此时,天色微亮,雨势渐歇。楚怀瑾轻轻敲门,送来新的汤药和一套干净的床帐。他沉默地将被毒血沾染的旧床帐换下,目光在云暮疲惫的脸上停留了一瞬,很快便垂下眼帘,低声道:“柳府寿宴的请柬,今晨已送至府中。”
说完,他便退了出去,一如既往地沉默克制。
云暮接过楚怀瑾带来的干净外衫披上,走到窗边,看着窗外被暴雨洗涤过的庭院,空气中弥漫着泥土和草木的清新气息。她摊开手掌,掌心躺着一枚触手温润的羊脂玉佩,上面刻着繁复的云纹——这是她家族长女的信物,也是母亲留给她的遗物之一。昨夜情急之下,她以此压在他舌下,防止他咬伤自己。
萧衍的目光也落在她掌心玉佩上,眸色深沉。他摸索了一下,从贴身衣物内取出一枚样式古朴、边缘有些磨损的金锁片,放入她手中。锁片很小,正面刻着如意纹,反面却只有四个小字:因果皆偿。
“暂押于此。”他声音依旧沙哑,却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郑重,“待他日,换回你的玉佩。”
云暮握着那枚还带着他体温的金锁片,看着上面“因果皆偿”四个字,心头百感交集。他们之间,这纠缠不清的因果,究竟该如何偿还?
晨光熹微中,两人隔着一室氤氲未散的药气对视,昨夜的同衾共枕、生死相依,如同一个模糊而惊心的梦。前路依旧迷雾重重,柳府寿宴宛若龙潭虎穴,而他们这由毒素、谎言与秘密构筑的联盟,在经历了这一夜的试炼后,似乎又添了几分难以言说的牵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