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那间办公室!”程筱筱指着亮灯的窗户,声音因为紧张而发颤,“里面有人!我听见打字机的声音,还有钢笔在写字,你看,灯还亮着!”
保安顺着她指的方向抬头看去,脸色却突然变了。他伸手揉了揉眼睛,又抬头看了一眼,语气里带着难以置信的惊恐:“不可能!李老师出事后,这层楼就断电了,下午电工来检查过,总闸都拉了,怎么可能会有灯?”
程筱筱心里一沉,连忙回头看向那扇窗户——刚才还亮着的灯光,此刻已经彻底熄灭了,整栋三楼又陷入了一片漆黑,只有月光从窗外照进来,在办公桌上投下一道冰冷的银影。
就在这时,办公室里突然传来“啪嗒”一声脆响,像是钢笔掉在地上的声音。那声音很轻,却像一声呜咽,在空荡的楼道里回荡着,慢慢消散在夜色中。
第二天早上,程筱筱是被苏雪棠摇醒的。她睁开眼,看见云无尘正坐在宿舍的小桌前,手里捏着一个肉包子,嘴里塞得鼓鼓囊囊,面前的罗盘转得像个陀螺,发出“嗡嗡”的轻响,连放在桌上的豆浆杯都跟着微微震动。
“你昨晚去哪了?”苏雪棠坐在床边,银发用一根皮筋简单扎着,脸色还有些苍白,“我醒的时候看见你不在,门是虚掩的。”
程筱筱这才想起昨晚的事,连忙把自己看到的一切说了出来——悬浮的钢笔,写满“冤枉”的纸,还有保安说的断电。云无尘听完,嘴里的包子差点喷出来,他咽下去后,喝了口豆浆,脸色严肃起来:“它在模仿人类的行为。”
“模仿?”程筱筱不解地问。
“对,”云无尘点了点头,指了指桌上还在转的罗盘,“自杀的魂魄被困在执念里,就会反复做生前做过的事。李墨老师生前肯定经常在办公室写东西,所以它现在也在写,但它记不清生前的细节了——你说的打字机声,其实是它在模仿写字的声音,可它忘了,自己已经不用打字机了;还有那盏灯,明明断电了,它却以为灯还能亮,所以在它的执念里,灯就是亮着的。”
程筱筱把手里的豆浆推给他,心里的疑惑更重了:“那李墨老师真的抄袭了吗?论坛里说他抄了台大教授的论文,证据确凿。”
“校方今早刚发了声明。”苏雪棠滑动着手机屏幕,把页面转向程筱筱,“你看,里面附了对比图,《宋元话本考据》里有三分之一的内容和台大张教授的论文重合,连注释都一样,张教授那边也发了微博,说会追究法律责任。”
程筱筱接过手机,刚点开论坛,就看见页面顶端跳出来一个新提醒。一个Id为“李墨”的账号发布了一篇新帖子,标题是《我的清白》,行行扭曲的符号堆叠在一起,像极了人在极度痛苦时写下的涂鸦。可奇怪的是,这篇全是乱码的帖子,下载量却诡异地飙升,短短几分钟就到了1243次,而且还在不断增加。
“删得真快。”程筱筱嘟囔着,刚想刷新页面,帖子却突然消失了,像是从未存在过一样,页面上只剩下一片空白。她抬头想跟苏雪棠说,却看见云无尘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手里的豆浆杯“啪嗒”一声掉在地上,豆浆洒了一地,他却浑然不觉,眼睛直勾勾地盯着手机屏幕,嘴唇哆嗦着,说不出一句话。
“怎么了?”苏雪棠皱起眉,捡起地上的手机,屏幕上显示的正是那个消失的帖子页面,“不过是个帖子,你至于……”
话没说完,云无尘突然抓住她的手腕,声音发颤:“不是帖子的问题!那个Id……那个Id的注册时间,是李墨老师跳楼后的凌晨一点!”
下午,程筱筱和苏雪棠去图书馆查资料,刚走到文学区的角落,就有人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她回头,看见一个穿着白色连衣裙的女生站在身后,怀里抱着厚厚一叠稿纸,稿纸用一根旧皮筋绑着,边缘都有些发黄了。女生的黑眼圈重得像化了烟熏妆,眼睛里布满血丝,脸色白得像纸,正是李墨带的研究生林小满。
“程学姐……”林小满的声音很轻,带着明显的颤抖,她把怀里的稿纸往前递了递,“能帮我看看吗?这是李老师最后的作品,他生前说过,想把这个出版,可现在……”
程筱筱伸手去接,指尖刚碰到最上面的一张稿纸,就猛地打了个寒颤——稿纸入手冰凉刺骨,像握在一块冰上,她差点没拿稳,稿纸“哗啦”一声散了几张在地上。
“哪来的?”
苏雪棠突然从书架后转出来,脚步很快,一把夺过程筱筱手里的稿纸。她的指尖刚碰到稿纸,脸色就变了,淡蓝色的眼眸里闪过一丝警惕,抬头看向林小满,语气严厉:“这稿纸,你从哪拿的?”
林小满被她的语气吓到了,往后退了两步,眼泪瞬间涌了上来:“是……是从老师的办公室抽屉里拿的。昨天我去收拾老师的东西,看见抽屉里有个暗格,这叠纸就放在里面,上面还压着一张便签,写着‘若我出事,帮我发表’……”
程筱筱弯腰捡起散落在地上的稿纸,最上面一张的标题用黑色水笔反复描粗,写着《洗冤录》三个大字,笔尖用力过猛,纸面上被划出了好几道裂痕,几乎要把纸划破。她正想往下翻,指尖突然传来一阵刺痛——稿纸的边缘不知何时多了一道细小的裂口,划破了她的指腹,一滴鲜红的血珠渗出来,滴落在《洗冤录》的标题上。
奇怪的是,血珠刚碰到纸页,就瞬间被吸收了,连一点痕迹都没留下,仿佛从未存在过。
当晚,程筱筱做了个噩梦。她梦见自己站在一片大雨里,天空是漆黑的,雨水冰凉刺骨,打在脸上生疼。她低头,看见自己的手上沾满了血,粘稠的红色液体顺着指缝往下滴,滴在地上,汇成一滩小小的血泊。她想洗手,可不管怎么搓,手上的血都洗不掉,反而越来越多,最后顺着手臂往上爬,缠得她喘不过气。
她猛地惊醒,心脏砰砰直跳,额头上全是冷汗。借着窗外的月光,她看见床头柜上静静躺着那叠稿纸,正是白天林小满给她的那叠。最上面的一张《洗冤录》,标题被不知名的黑色液体晕染开来,形成了一个模糊的骷髅形状,眼睛的位置是两个黑洞,正对着她的方向。
“雪棠!”程筱筱尖叫着跳下床,赤脚踩在地板上,却突然觉得脚底传来一阵粗糙的触感——她低头一看,整个宿舍的地板都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密密麻麻的稿纸,每张纸上都写满了“冤”字,黑色的字迹堆叠在一起,像无数只眼睛,正盯着她看。那些稿纸冰凉刺骨,贴在她的脚背上,像是有生命一样,慢慢往上缠。
“别怕,有我在。”
苏雪棠的声音突然响起,紧接着,一只温热的手握住了她的手腕。程筱筱抬头,看见苏雪棠正站在她身边,手里拿着几张黄色的符咒,指尖微微发抖——这是程筱筱第一次看见苏雪棠害怕,她总是冷静的,从容的,可此刻,她的脸色比纸还白,淡蓝色的眼眸里满是紧张。
苏雪棠把符咒折成银杏叶的形状,小心翼翼地塞进程筱筱的书包夹层,又把一张贴在她的衣领里,声音发紧:“这符咒能挡煞,你别单独行动,不管去哪,都要告诉我。”
客厅里,云无尘正趴在桌上画镇邪符,朱砂调得很浓,红色的线条在黄纸上蜿蜒。可奇怪的是,每次画到收尾的地方,笔尖的朱砂线就会突然被一阵无形的风吹乱,线条歪歪扭扭的,像一条挣扎的小蛇。小道士的额头上沁出了冷汗,汗珠顺着脸颊往下滴,滴在黄纸上,晕开一小片红色。
“不行,它的怨气太重了。”云无尘扔掉手里的毛笔,声音发颤,“它不是在单纯地被困住,它是在找替身——自杀的魂魄,只有拉一个人垫背,才能超生。它昨晚引你去办公室,今天让林小满给你稿纸,都是在试探你,想把你拉进去。”
程筱筱坐在沙发上,手里拿着从图书馆借来的资料,里面夹着几张李墨办公室的监控截图。她翻到其中一张,是李墨跳楼前一周拍的——画面里,李墨的办公室窗台上放着一盆绿萝,叶子翠绿,长势很好,阳光透过窗户照在上面,显得生机勃勃。
可她昨天去办公室的时候,那盆绿萝明明已经枯死了,叶子发黄卷曲,耷拉在花盆边缘,盆土干裂得像龟壳,而那些干裂的泥土,被摆成了三个歪歪扭扭的字——“帮帮我”。
“你们说……”程筱筱的声音发颤,她抬起头,看向苏雪棠和云无尘,“如果李墨老师不是自杀呢?”
话音刚落,三人同时看向窗外。文学院的楼顶,一根银色的避雷针矗立在那里,避雷针的顶端,停着一只漆黑的乌鸦,羽毛油亮,血红的眼睛正对着宿舍的方向,一动不动,像一尊雕塑。
“先回去天亮再来调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