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南那百万流民,十万‘盗匪’,他们是匪吗?”
“不!他们只是想活命的百姓!是走投无路的前朝廷官兵!”
“只要给他们一口饭吃,给他们一条活路,他们就是最忠心的兵,最勤恳的民!”
朱载墎听得心惊肉跳。
他隐约猜到了林望想干什么。
“你……你想……”
“殿下,请您立刻上疏朝廷!”
林望走到他面前,深深一揖。
“就说您听闻河南匪患猖獗,圣上为此忧心,您身为皇子,寝食难安。”
“恳请父皇恩准,由您坐镇哈密,派哈密卫精兵‘玄甲军’,出关剿匪,为君分忧!”
“不行!”
朱载墎想都没想,就一口回绝。
他的声音都在发抖。
“绝对不行!祖制,边军不得入腹地!这是历朝历代的大忌!”
“我这个时候上这种奏疏,跟自己往火坑里跳有什么区别?”
“徐阁老和严阁老,正好愁抓不到我的把柄。我这不是把刀递到他们手上,让他们来砍我吗?”
他急得在原地团团转。
“不行不行,太冒险了,太冒险了……”
“殿下。”
林望的声音,像一盆冰水,浇在他的头上。
“您还记得我们上次下棋时,我说过的话吗?”
“在棋盘上,最危险的,不是冲锋陷阵的‘车’。”
“而是那个缩在角落里,谁都能吃掉的‘兵’。”
裕王的身体一僵。
林望步步紧逼。
“您靠着十万两银子,成了陛下的‘车’。可这还不够。”
“那只是虚名。解决了河南的匪患,您就有了实功!”
“一个既有贤名,又有实功的皇子,在陛下的心里,分量才足够重!”
“徐阶和严嵩,他们是怕您,但更会敬您!”
“至于祖制……”林望冷笑一声。
“祖制是死的,人是活的。”
“陛下现在最头疼的就是河南。谁能替他解决这个麻烦,谁就是他最大的忠臣。”
“在为君分忧这四个字面前,所谓的祖制,屁都不是!”
朱载墎呆呆地看着林望,嘴唇哆嗦着,说不出话来。
他感觉自己的心跳得快要从嗓子眼里蹦出来了。
林望描绘的那个未来,太诱人了。
但也太危险了。
就像是悬崖边上,一朵开得最鲜艳的花。
“殿下。”林望放缓了语气。
“富贵险中求。王业,更是如此。”
“您想一辈子在哈密,当一个富贵闲王吗?”
“还是想有朝一日,回到京城,拿回本就该属于您的一切?”
最后这句话,像一把钥匙,打开了朱载墎内心最深处的欲望之门。
他回到京城。
他拿回一切。
他的呼吸,瞬间变得粗重起来。
过了许久,他抬起头,通红的眼睛死死盯着林望。
“如果……如果父皇不准呢?”
“不准,我们没有任何损失。”林望回答。
“但只要您上了这道奏疏,‘为君分忧’的孝心和忠心,就已经传到陛下的耳朵里了。”
“准了,那整个河南的资源,就都是我们的了。”
“这是一笔只赚不赔的买卖。”
朱载墎闭上眼睛,额头上青筋暴起。
他在进行人生中最艰难的一次天人交战。
良久,他猛地睁开眼。
“好!”
他像是在用尽全身的力气,吼出这个字。
“就按你说的办!”
“笔墨伺候!本王要亲自写奏疏!”
林望笑了。
他知道,这枚最有用的棋子,终于被他磨砺出了锋芒。
他看着裕王奋笔疾书的背影,目光却飘向了墙上那副巨大的《大明舆图》。
他的视线,越过哈密,越过甘肃,落在了河南。
然后,又缓缓移向了更东边的,那个叫“京师”的红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