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老大最终说道,“只是希望你明白,你将要面对的,可能不仅仅是西安城的困境,也不仅仅是古蛮族。”
“而是一个即将到来的,更加广阔,也更加危险的新世界。”
话音落下,石窟内再次归于寂静。
只有镇邪鼎默默矗立,仿佛在无声地见证着历史的转折,与一位可能影响未来之人的抉择。
顾默静静地听着,目光从秦家四老沧桑而坚定的面孔上缓缓扫过。
他沉吟片刻,问出了一个看似朴素,却直指现实核心的问题。
“秦老前辈,晚辈还有两事不明。”
“其一,若西安城真的陷落,外界补给彻底断绝,此地将成孤岛,届时,诸位前辈如何自处?”
“镇邪鼎的封印,仅凭四位枯守,又能维持多久?”
“其二,”顾默的语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探究,“晚辈在此盘桓有时,却未见任何饮食之物。”
“四位前辈在此一甲子究竟以何为食?”
这两个问题,一个关乎守护的极限,一个关乎生存的本质,都剥开了悲壮叙事下的现实骨架。
秦家四老闻言,相视一眼,脸上并无被冒犯之意,反而露出一丝近乎苦涩的了然。
秦老大缓缓开口,声音在这密闭的空间里显得格外沉浑。
“小友心思缜密,问到了要害。”
“先答你第二个问题吧。”他抬起手,指向身旁那粗糙的岩石壁面。
“此地虽深埋地底,却并非绝地。这石窟岩壁之中,蕴有一线稀薄灵脉,更兼镇邪鼎本身散发出的纯阳气息常年滋养,使得此地生机未绝。”
“我兄弟四人,修为皆至先天圆满,早已能辟谷纳气,一定程度上餐风饮露。”
“这岩壁缝隙间,有凝结的石髓滴落,清冽甘甜,蕴含一丝天地精华,辅以自身先天真元运转,便是我们一甲子来的食粮。”
秦老二的嘴角扯动了一下,像是自嘲,又像是傲然。
“说来惭愧,与鼎相伴久了,我们四人的气息、生命,似乎也与这鼎、这石窟渐渐相连。”
“外界五谷杂粮,反而成了浊物,在此地,我们消耗极少,却能维持生机不绝。”
秦老三接过话头,语气平和:“至于洗漱污秽先天之境,肉身无垢,真气流转间便可涤荡尘埃,这石窟深处另有暗河一道,足以解决基本所需。”
顾默微微颔首,先天强者的生命形态已超脱凡俗,这种生存方式虽然清苦,但确实可行。
他的目光再次投向那尊巨鼎,等待第一个,也是更关键问题的答案。
秦老大顺着他的目光,也看向镇邪鼎,眼神变得无比深邃。
“至于你问的第一个问题,若西安城破,补给断绝,我们能守多久?”
他停顿了一下,仿佛在衡量一个极其沉重的答案。
“三十年。”秦老大的声音斩钉截铁。
“只要我兄弟四人尚存一人,精血未竭,神魂未灭,凭借此地残存灵脉与镇邪鼎自身根基,再固守封印三十年,不成问题!”
“三十年……!”顾默轻声重复。
“不错,三十年!”秦老四铿锵道,眼中精光一闪而逝。
“这已是我等估算的极限。三十年内,我四人会不惜一切,以自身血肉神魂为祭,加固鼎身符文,延缓邪祟渗透。”
秦老大的脸上浮现出一种近乎殉道者的平静。
“这三十年,是我们为人族争取的最后时间。三十年后,若外界依旧混乱,无人能接替此重任,或邪祟之力因外界剧变而加速复苏,那便是天意如此,非战之罪了。”
他的目光再次落在顾默身上,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复杂情感。
“小友,现在你明白了?我们并非盲目乐观,也深知孤守的脆弱。但我们有必须坚守的理由,也有能够坚守的底线。”
“这三十年,是缓冲,是希望,也是代价。”
石窟内再次陷入沉默。
顾默立于鼎前,仿佛能看到未来三十年的光影在这四位老者身上无声流淌,最终与他们一起,化作守护这最后防线的不灭薪火。
而三十年后的事,谁又能预料?
那已超出了当下任何人的掌控,或许真如秦老大所言,唯有交给天意。
或者……交给如顾默这般,可能于乱世中崛起的变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