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0！”
“Ga，林昼！1-0！”
比分无情地跳动着。海堂薰一分未得！
“这……这不可能！”观众席上有人失声叫道。
“他在睡觉！他绝对是在边睡边打球！”
“海堂学长……好像被耍了……”
“我的世界观崩塌了……”
海堂薰站在底线，胸口剧烈起伏，汗水沿着鬓角不断滴落。他看着网对面那个抱着枕头、仿佛随时会倒下的身影，一股从未有过的寒意顺着脊椎爬升。那不是轻视，而是……一种面对未知深渊般的无力感。他引以为傲的耐力、意志力，在这个对手面前，似乎成了一个笑话。
不行！不能这样下去！必须改变！
海堂薰眼神一厉，再次发出全力一击的蛇球！
林昼依旧闭着眼，脚下却如同鬼魅般平移，球拍以一个近乎不可能的角度斜切而出。
“啪！”
网球被赋予了一个极端的反向旋转，落地后没有向前弹起，反而像被施了魔法般，猛地向后倒跳！
海堂薰瞳孔骤缩，身体已经本能地启动前冲，却眼睁睁看着那球违反物理定律般弹回，从他身侧掠过！
“15-0！”
“啊——！”海堂薰发出一声压抑的低吼，猛地将球拍砸向地面，宣泄着无处可去的怒火和憋屈。
时间一分一秒流逝。一个小时，两个小时……
烈日当空，橡胶场地的气味愈发浓烈。海堂薰的喘息声越来越重，每一次回球都伴随着沉重的步伐和咬牙的闷哼。他的体力在飞速消耗，汗水在他脚下汇成了小小的水洼。他像一头被困在笼中的野兽，徒劳地冲撞着无形的壁垒。
而林昼，抱着他的枕头，脚步依旧虚浮，动作依旧随意。他甚至……在发球的间隙，真的将脸颊在柔软的枕头上蹭了蹭，发出一声满足的、细微的叹息。
【深度睡眠模式启动……精神力波动稳定……体力恢复中……】
只有林昼自己能“听”到系统那冰冷的提示音。每一次成功的回球，每一次化解对方的攻势，都像是一剂强效的提神针，同时也在悄然补充着他消耗的体能。睡觉？打球？这两件截然相反的事情，在这个诡异的系统规则下，竟达成了某种悖论般的和谐。
“Ga，林昼！6-0！第一盘结束！”
裁判的声音，像是一记重锤，狠狠砸在所有人心头。也砸碎了海堂薰眼中最后一丝侥幸。
零封！第一盘，海堂薰一分未得！
短暂的盘间休息，海堂薰几乎是瘫坐在长椅上，剧烈地喘息着，毛巾盖在头上，肩膀控制不住地微微颤抖。他需要水，需要喘息，需要思考如何打破这该死的僵局！
而林昼……他抱着枕头，慢悠悠地走到自己那边的长椅，然后……在无数道呆滞目光的注视下，他身子一歪，舒舒服服地侧躺了下去！将脸埋进柔软的枕头里，甚至还调整了一下姿势，找了个更舒服的睡姿！几秒钟后，轻微的、均匀的鼾声，若有若无地飘了出来。
“他……他躺下了？”
“睡着了？！在比赛盘间休息的时候睡着了？！”
“我的妈呀……这到底是什么怪物……”
“海堂学长要气疯了吧……”
观众们已经不知道该用什么表情来表达内心的震撼了。三号球场的气氛变得无比诡异，激烈的网球赛场上，一方累得像条死狗，另一方……睡得像个婴儿。
海堂薰猛地扯下头上的毛巾，露出那双布满血丝、燃烧着熊熊怒火和疯狂的眼睛。耻辱！前所未有的耻辱！他死死盯着长椅上那个安然入睡的身影，牙齿咬得咯咯作响。好！睡吧！尽情睡吧！第二盘，我会让你永远醒不过来！
短暂的休息结束，第二盘开始。
海堂薰彻底进入了狂暴模式。他不再追求每一球的必杀，而是将“消耗”战术发挥到了极致。每一球都打向最远的角落，每一球都带上强烈的上旋，迫使对手大范围奔跑。他要用自己最擅长的持久战，用永不枯竭的意志力，将对方彻底拖垮！他不信，不信那个抱着枕头的家伙能永远这样“梦游”下去！
然而，现实再次给了他沉重一击。
林昼依旧是那副睡眼惺忪、摇摇晃晃的样子。但无论海堂将球打到哪个刁钻的角度，他总能以一种看似踉跄、实则精准的步伐“滑”到位。他的回球依旧软绵无力，角度却越发刁钻，旋转越发诡异，落点越发靠近边线或网带。海堂感觉自己不是在和人打球，而是在和一团飘忽不定的迷雾搏斗，每一拳都打在空处，反而消耗着自己宝贵的体力。
汗水模糊了视线，每一次呼吸都带着铁锈味，双腿如同灌了铅。海堂薰的视线开始出现重影，但他依旧在嘶吼，在奔跑，在坚持。他不信！他不服！这是他的网球！他赖以生存的意志！
“Ga，林昼！5-0！”
第二盘，再次来到林昼的发球胜赛局！海堂薰已濒临极限。
林昼站在发球线上，抱着枕头，脑袋低垂，仿佛站着进入了深度睡眠。他慢吞吞地从口袋里摸出一个网球，动作僵硬得像生了锈的机器人。然后，他用一种近乎滑稽的姿势，将球高高抛起——那高度，低得可怜，角度也歪得离谱。
就在球升至最高点的刹那，他抱着枕头的左手似乎无意识地松了一下，右手球拍以一种极其随意、甚至可以说毫无发力征兆的动作，自下而上地轻轻一撩。
“噗。”
球拍触球的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
网球离拍而去，在空中划出一道低矮、短促、几乎没有旋转的轨迹，像一只笨拙的飞虫，慢悠悠地飘过球网。
海堂薰早已杀红了眼，他拖着沉重的步伐，怒吼着冲上前，用尽全身力气挥拍！
“啪！”
球击中了！但……位置不对！拍框的边缘！网球被高高地、不受控制地挑向了天空，划出一道夸张的、绝望的弧线，远远地飞出了底线。
“out！”
裁判的声音响起。
“40-0！”
赛点！
海堂薰喘着粗气，双手撑着膝盖，汗水大颗大颗砸在滚烫的场地上。他抬起头，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盯着对面的林昼，那眼神里有愤怒，有屈辱，有不解，更有一种近乎绝望的疯狂。他不甘心！绝不！
林昼再次拿出一个球。依旧是那副摇摇欲坠、随时会睡倒的样子。依旧是那低矮、歪斜的抛球。
这一次，海堂薰用尽最后的意志力，强迫自己冷静。他死死盯着那颗上升的网球，预判着它可能的落点。他要接住！他一定要接住！
球拍挥出！这一次，他控制住了，击中了球拍的中心位置！
“咻！”
网球被成功挡了回去！虽然质量不高，但总算过万了！是一个中规中矩的平击球，飞向林昼的中场。
海堂薰心中一喜，拖着几乎麻木的双腿，踉跄着向网前冲去，准备下一拍的压迫。
然而，就在他启动的瞬间，他看到网对面的林昼，动了。
不，那不能称之为“动”。
更像是……一种无意识的、在深度睡眠中的肢体反应。
林昼的身体极其自然地顺着回球的方向微微一侧，抱枕的束缚似乎在这一刻消失了。他右手手腕以一个无法用语言描述的灵巧角度向内一扣，小臂带动球拍划出一道羚羊挂角般、羚羊跳跃悬崖般不可思议的短促圆弧。没有发力，没有蓄势，只有一种浑然天成的、羚羊挂角无迹可寻的轻灵。
“嗤——”
一声极其细微的、如同丝帛裂开的轻响。
网球离拍而去，带着一种超越视觉捕捉极限的旋转，贴着球网顶端，以一条近乎不可能的、微小到极致的抛物线，急速下坠！
海堂薰的瞳孔放大到了极限。他看到了球的轨迹，身体却像被钉在了原地，只能眼睁睁看着那枚网球，如同拥有生命般，擦着球网最上沿的白线，轻盈地、诡异地，滚落在他这一侧的场地上。
没有弹起。只是滚动了两下，便安静地躺在了那里。
时间，在这一刻被冻结了。
海堂薰保持着向前冲的姿势，僵在网前。他手中的球拍，“哐当”一声，脱手掉落在地，发出清脆的声响，在死寂的球场中显得格外刺耳。
裁判忘记了报分。
观众席上，所有人如同被集体施了石化咒，张着嘴，瞪着眼，表情凝固在极致的震惊和茫然之中。
三号球场，陷入了一片真空般的绝对死寂。只有风吹过顶棚的微弱声响，以及海堂薰那如同破风箱般粗重、绝望的喘息。
看台最高处，阴影里。一直沉默观战的总教练三津谷亚玖斗，缓缓放下了手中的笔记本。他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镜片反射着冰冷的光。那本记录着U17所有选手详尽数据的笔记本，此刻在他手中，却显得如此苍白无力。他低头看着空白的数据页，又抬眼望向场中那个抱着枕头、似乎随时会睡倒的诡异身影，眉头深深皱起，眼中充满了前所未有的困惑和凝重。
“数据……”他低声自语，声音轻得像叹息，“全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