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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3章 帮忙帮忙越帮越忙 年好过日子不好过(1 / 2)

我苦口婆心,劝导弟弟努力上进改变命运。我说完就后悔了,这种家境和个人处境,光靠努力和上进就能改变吗?弟弟不想改变吗?谁不想改变呢?但是自己不去改变,更没有出路。父亲果然不高兴:“幸亏你不在家,否则我还得给你们俩断官司。”他对我的严苛无所不用其极,对弟弟妹妹们却任其自然。

妈妈也说:“他们和你不一样。”我不知道我和他们有什么不同。

我并非让弟弟妹妹像我一样磨锉励志,上天入地赴汤蹈火,无所不能。

我只想为他们指出一条属于个人的人生道路,锲而不舍地奋斗,都能改变命运,否则没人能帮得了他们。他们误解了,以为我凭好日子不过没事找事。

弟弟羡慕地对我说:“我要像你现在这样,每天穿着新军装到大队、学校、商店走几圈,好好显示显示。”我叹了口气说:“所以你也成不了我。”

大妹妹很瘦,话不多愁人事不少。她房子怎么解决?有了孩子怎么办?

爷爷只要有草搂有菜园子种有园障子夹有儿子可骂,天塌地陷不管。

我去沙岗后,接过爷爷的筢子搂草。没人驱赶我搂草,搂多搂少没人监督也没人责骂,还把搂草当成享受。我六岁开始搂草,搂到二十三岁,已经六年没搂草了。我手掌上磨出六个水泡,又回到了六岁。穷山恶水响叮当,家乡穷得连个响都没有。唉!家……托尔斯泰跟在我身后喋喋不休,还是那句:幸福的家庭家家相似,不幸的家庭各有各的不幸。那部大白胡子触得我后脖颈发痒。

如果他们不自强自立,人生必然充满艰辛磕磕绊绊,再以一种相同的方式落幕。大妹夫成军来了,把老叔也叫过来,加上爷爷奶奶,全家提前过元旦。

在农村,过年也不过如此。农村人不叫元旦叫“阳历年”,可过可不过。

临到年根,屯东头变压器没人管事。电工威胁,如果做不上门,阳历年之前给小西山断电。

公元一九八三年的最后一个夜晚,穆电工怒拉电闸,把小西山拉回到洪荒时代,家家户户重新点燃了火油灯。穆电工能给小西山断电,但是不能给小西山人断气,还得活着。月亮不用电照样发光,穆电工管不到天上。一轮明月从东方升起来,把小西山照的格外明亮。没想到天上也有“穆电工”,又断了月亮的“电”。月亮刚刚升起来,就一点点让“天狗”吃了,原来逢上月食,还是月全食。

不仅仅是小西山,整个世界都陷入一片黑暗之中。姐夫开车,把妈妈和小妹妹送回来。晚上守着豆粒大的火油灯,和妈妈说起我十二岁步行到大连串联的往事。那当时谁能想到,我现在决定在大连安家。在家里听电影《九九艳阳天》等爱情歌曲,只要父亲在场,就觉得格外别扭。父亲可不是岛上的周麻子,听《洪湖水浪打浪》如醉如痴。小时候他怕我们学坏,不许看课外书籍,不许听爱情歌曲,禁止接触异性。尽管家境如此,我最盼望的事情还是回家,最不愿意的事情就是从家里归队。我不带媳妇回来,就得带回烦恼。哪里都不是我的家。

第二天早上五点半,成军骑辆破自行车送我,满头大汗到了永宁。在车站等车,遇见中学语文老师。他满头白发,仍矜持稳重不卑不亢。他讲语法出名,经常在午饭后为学生辅导,只是把“词”读成方言“迟”,也有的学生叫他“迟老师”。我们都有共同感慨,单干以后外出的人多了,交通成了问题。他抱怨县里和公社总是说了不做,含糊其迟(词),解决交通问题不知等到猴年马月。

语文老师的这个“迟”让我心里一沉,交通问题怕是解决不了了。

车只有一辆。我不顾军人身份,在汹涌的人堆中奋不顾身挤上去。车里,于淑凤和黄孝堂夫妇安然地坐在坐位上,和她谈了些去过去在学校教书的往事。董德元大学毕业后分配在瓦房店燃料厂,很客气地给我让座。我的另两个学生,见了我无动于衷。车到瓦房店,大家如同被蜘蛛分娩,下了车瞬间不见了踪影。

今天是我参军六周年纪念日。六年里,我呕心沥血地奋斗,持之以恒地坚持,卧薪尝胆等待,忍受炼狱般的煎熬,珍惜生命的分分秒秒,彻底改变了人生。

我早上没吃饭去码头,七点半钟开船,坐三等舱。和我同铺位的姑娘“呼呼”大睡,一翻身,把手搭在我肩膀上。我侧身紧紧地靠在自己这边,像鲍鱼吸附在礁石上。海岛才是我的“大陆”,倍受颠沛流离的我,又被整编的浪头打回广鹿。

惠达来了,屋子里说话不方便,我带他到办公室。他绝不会没有酒,军事科学院一定为他装酒方便,才设计了如此肥阔的裤口袋。我们就着香肠和苹果喝酒,介绍各自的情况。我没留在要塞区,惠达的党员预备期,也被延长了半年。

人们没问我为什么又从要塞区回来了,都跟我打听部队缩编的事。

我和伍干事到高三连检查文化学习情况。这里是我军旅生涯的“小西山”,熟悉得能和每棵树每块石头说说心里话。它们要是会说话,都得问:“老大你怎么又回来了?”教导员和副教导员早来了,正在连部里“审讯”副连长,因为他没和连队一起去码头卸水泥。老兵李玉平任炊事班长,中午在这里吃饭。

北方冬天的首场雪,如同男孩子第一次遗精,不下雪不算男子汉。岛上的春天比冬天还冷,冷风直接灌进衣服里面。海岛的春天还是个不肯初潮的傻闺女,一张大紫脸一直不开面,到了“黄牛满地走”的时令,土地仍在冰冻之中。

早上出完操,我来到李振厚结束生命的雨裂沟里。地上落了一层雪,谁用脚踩成一个巨大的“星”字。晨星寥若,不知道踩字人的真正用意。难道李振厚的灵魂来过这里、用“星”字向我转达什么?它已经变成无际星汉中的一颗?

大家到主任家包饺子,菜丰盛,还有“猴头”。伍干事掏出小本子,“猴头”属于八珍之一。我在酒桌上妙语连珠,为大家助兴。部队即将缩编,防止将公用物品挥霍或私藏。机关干部分工到各连队清理,我和王建国负责清理图书。

我三岁时照了第一张照片,第二张照片是十六岁。如果用照片记录我的人生,中间这十三年是一大段空白,不知道自己曾经长的什么样,如何长大成人。

这个星球上的任何生命,除了人类,靠大自然的生存条件足够生存一生。

人不但是自然人还是社会人,还需要许多附加条件,才能为人一世。

李玉平和于显明找我,让我给他们开通行证。在高三连的弟兄们眼里,守备区有个“董老大”,就像“咱朝廷里面有人”。当然,我义不容辞地帮他们办理。

今年冬天全球变暖,莫斯科连柳树都发芽了。难怪莫斯科人惊呼:“冬天跑到哪儿去了?”这个气候也和眼下八十年代的人一样,反复无常不可琢磨。

“三九不冷四九寒”。“四九”第一天,气候突然翻脸,冷得出奇。我像以前那样充好汉,不放帽耳,出去冻的受不住。又到春节,家在大连地区的机关干部,全部放假回家过年。我将过春节的东西准备齐全,坐登陆艇到大连,再坐火车去瓦房店。车厢里大多数旅客是农民,他们到城里贩卖农产品,置办年货回家。

有的旅客也和我一样,在城里和外地工作、服役,回家过年。

互不相识的农民们激烈争论,互不相让,话题都是土地承包给农村带来的好处或不足。有的说现在能吃饱饭了,有的说自由了,有的说搞破鞋都不犯法了。

一个磕巴终于抢上话:“你、你半夜说话……澄、澄硬啊?过去才三大差、差别,现、现在不知道多少差差差、别了,分、一百来鸡等!澄、澄硬……”

一个半土半洋的女人,大谈某领导者夫人:“哎,xxx那个人哪,真不像个首长。那次她到我们单位,我们列队欢迎,在门前等了一个多小时。可是她下了车,对我们带搭不理,唉……”她抬高自己,一边说一边向四外扫视。

但是,一直没人询问她是什么单位,她是干什么的。火车到站,一批乘客下车,又一批乘客上车。她又打开话匣子:“唉,xxx这个人哪,真……”

火车又到站乘客又下完,她这才想起下车,没等跑过去车门关上了。幸亏她没下车,放在行李架上的东西还没拿。那磕巴趁火打劫:“你别、别回家了,跟我、我走吧,我还没、没有老婆……”那女人一脸的沮丧,从货架上面费劲地取下两个大提包,拖拖拽拽地挤到另一节车厢里,不知道今天能不能到家。

一个农民喝醉了酒,躺在过道上呼呼大睡,像躺在自己家的炕头上。他的脑袋正对着厕所,人们在他身上跨来跨去,他浑然不知。一个全副武装的乘警分拨人群挤过来,踢醒醉鬼:“起来!”醉鬼不服:“我花钱买没有座……在地上躺一下还不行……”乘警斩钉截铁地说:“你有意见,去找铁道部长反映!”

醉鬼费劲地坐起来,等乘警走进另一节车厢里,又躺倒“呼呼”大睡。

一个姑娘浑身盐渍,扛了一麻袋沉甸甸的海蛎头上车。她的脸又胖又紫又紧巴,像用高粱面加了面引子发起来的馒头。她朴实而又结实,从她警惕地向四周扫视的眼神上看,不一定老实。她的思想特征,都纠结、凝聚在眉宇之间,一看就不是个善茬子。她对座位上的小家碧玉客气地说:“请起来一下,我把东西放在她让地方。

“高粱面子脸”以闪电般速度,把麻袋塞到坐席下,优雅而客气地对小家碧玉说:“您请坐。”打眼一看,就是个坐惯了火车逃惯税的“老高粱面子”。

一个穿制服的高大铁路肥婆,趾高气扬地走过来,眼睛敏锐地向座席下扫视了一下,对“高粱面子脸”厉声说:“是你的麻袋吧?拖出来,上税!”

“高粱面子脸”百般抵赖:“不是我的麻袋,我第一次坐火车。”

铁路肥婆神气地说:“我前天没罚过你吗?少给我装糊涂!”

小家碧玉再一次起身,“高粱面子脸”乖乖地从座席

高大铁路肥婆环顾四周,得意地说:“只要你坐过我一次火车,就别想在我的眼皮底下溜过去……”用笔在厚厚的一沓小本条上“嚓嚓”画几下,撕了一下没撕动,用手指头沾了点口水,“嚓”地撕下那一页,递过去,“一块二。”

“高粱面子脸”用皲裂的手伸进口袋,乖乖地掏出一元二角钱。

高大铁路肥婆离开之后,“高粱面子脸”痛心疾首:“操她妈,又叫她崩去了一块二,”环顾四周进行揭露,“她罚的越多,自己得的奖金就越多!”

一个老头紧迫地说:“你还等什么?还不赶快找他们的领导!”

我对面一直站着一个三十岁左右的女人,倚在座椅边上一动不动。她的一双小眼睛稍微裂开两道细缝,仿佛因为金属疲劳而折成,超然地面对眼前的一切。她翘起的下巴肯定也非金属莫属,看得出内心世界是如何地坚定。她从一上车开始,就时不时地看我一眼,我也时不时地看她一眼。她到站了,挪到车门口下车之前,仍坚持回了一下头,看了我最后一眼。当然,我也看了她最后一眼。

火车八点到达瓦房店站,人山人海,让我想起前些年的“哈尔套大集”。

好不容易买到第二次加车车票,从早上八点一直等到下午两点。

我足足等了六个小时,就像站第一班岗被别人误岗,一直被误到天亮。

幸亏冬天,要是夏天,我麻木得成了木头一样的双腿腿,不扎根也得生出一圈蘑菇。我上届同学张凤鸣,在海军某部当兵提干,携夫人大菊花回家过年。他在二十五中学宣传队扮演《沙家浜》中刁德一,现在是海军军官,穿一身海军呢军装,风度翩翩。大菊花父亲是“五七战士”,在小西山插队,我们是邻居。

她正给孩子喂奶,不好意思抬头。我和张凤鸣阔别十多年,简单介绍了各自情况,互留地址。乘务员让张凤鸣夫妇先上车,让我把东西先放到车上,然后下车。人们蜂拥而上,我最后上车,否则我扛着上百斤重的东西,肯定上不去。

到永宁街里下车,很少看见人。我正在寻找家乡人,遇见一个盐场人。他见了我像见到仇敌,愤怒地骂了句什么。后来才知道,他是曹小花的亲戚。

我把东西放到公社,到老林家借自行车。林德临满脸皱纹不卑不亢,显然不想帮我。兰子大姐很热情,更让我不舒服,如同一块冰放进一杯开水里。

邻居“干巴小”喝的醉醺醺,骑辆破自行车,歪歪扭扭地回家。我载着东西又载着“干巴小”,自行车摇摇晃晃,遇到上坡和沙窝子,只得下来推着走。

董太锅骑自行车从后面上来,像上来个大救星。他当了八个月兵,被部队遣送回来。他把我的东西从“干巴小”的自行车上卸下来,绑到他的自行车上。他又载上我顶着大北风,如同气垫船高速行驶在海滩上,上坡都不减速。

我问:“你怎么当了八个月兵就回来了?”他信誓旦旦地说:“大哥,咱们是战友我才和你说实话,我当兵的部队,和你当兵的部队不一样。”我说:“除了台湾,中国还有两种军队吗?”他肯定地说:“大哥你别不相信,我当的确实是国民党的兵。在我们连队,当兵的打老百姓,上街抢东西,去饭店吃饭不给钱,要钱就拿腰带抽。”我问:“你为什么被遣送回来?”他支支吾吾,无言以对。

弟弟在前街听说我回来,飞跑回家。这几天他天天去永宁接我,只有今天没去。我回家过年,老人们无比高兴。岂不知,我一个月之前还回家过元旦呢。过年的东西都准备好了,不如说是猪给准备的。能杀得起猪,就能过个好年。

大伙儿以为我能领媳妇回家,来看“新媳妇”的孩子们推不出门。

腊月三十一大早,性急的人家到山上祖坟“请神”,燃放“二踢脚”,此起彼伏响个不停,也是向人和神宣告:正式过年了。有的人家没出街门口,在猪圈墙头上放“二踢脚”,近距离响起几声震耳欲聋的爆炸声,也把“神”请回家。虽然少走了几步路,既对祖先不尊重,也把自己家当成坟地,让大伙儿笑话。

除夕的早饭是豆腐炖鱼,喝通化葡萄酒。家家户户挂宗谱,贴对联,孩子们穿上新衣服,准备饭菜,忙的不亦乐乎。以前除夕这天,只是煮血肠、煮肉。

中午,妈妈做了八个菜,喝我带回来的“卢州老窖”。加上爷爷奶奶六个人,有些冷清。姐姐和大妹妹老大妹妹都在婆婆家,小妹妹到瓦房店给姐姐看家。

大部分人家,都是傍晚请神。我和弟弟到南海底祖坟,请神回家过年。五婶家的几个孩子,也到南海底请神,念叨:“爹,回家过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