毛主席在《艰苦奋斗是我们的政治本色》一文中写道:
锦州那个地方出苹果,辽西战役的时候,正是伏天,老百姓家里很多苹果,我们的战士一个都不去拿,我看了那个消息很感动。在这个问题上,战士们自觉地认为:不吃是很高尚的,而吃了是很卑鄙的,因为这是人民的苹果。我们的这个纪律就是建筑在这个自觉性上边,这是我们党的领导和教育的结果。
毛主席文中提到的这则消息,由现任《前进报》社长李之曦当年随军采写。他的讲课座无虚席,一开场,严厉批评了新闻报道工作中的一系列怪现象。
我在报纸上频频见到李建羽、袁占先、毛文戎、李坤、赵险峰、林少先、董志新、杨民清等名字,仿佛他们在报纸上安家,消息、通讯、报告文学、新闻特写、新闻集纳等,是他们的办公室和住宅楼。现在,他们还原成一个个活生生的人。他们有的是新华社领导,有的是军报、前进报编辑、记者,有的是军区文化部领导,都来授课。我们每天坐在台下,面对面地听他们侃侃而谈。
着名“军事摄影记者”王明芳,给我们上摄影课。
我没以为是上了一次短期培训班,而上了一次地地道道的新闻大学。
当辽南还沉醉在“十月小阳春”的回暖之中,沈阳已经进入到严酷的冬季,三天两头下雪,气温下降到零下十几度。当辽南还在按部就班地“大雪封冻小雪撵船”,这里已经冰冻三尺。全国各行各业分片包干,老天爷也分片包干。我的冬泳经历和抗寒能力,只被辽南的气候所承包,在这里变得不堪一击。
学员们早上出操雷打不动,又冻手又冻耳朵。队伍中,一片大头鞋榔头般“邦啷邦啷 ”威武整齐地砸在冻土地上。只有我一个人身着夏装,仿佛来自南方。我穿着胶鞋双脚落地,如同猫爪般柔软。我不穿大头鞋,是一匹没挂掌的马。
电视台天天发布降温预告,似持续对我进行恐吓,更让我不寒而栗。“冻死苍蝇未足奇”,我还得装成“悄也不争春”的孤傲。我早上披着赵明的棉大衣,中午穿着的确良单装。我也如同生活在西部地区,“早穿棉午穿纱,守着火炉吃西瓜”。要不是领章和帽徽证明我是个军人,就是一个人不人鬼不鬼的怪物。
我恨不能生了翅膀,晚上飞回广鹿高三连,换上棉装,明天早上飞回来。
龚科长宣布培训班结束,学员们回本部队采访,必须在《前进报》上稿。
我的脚开始犯第一茬冻疮,到了采访阶段也到了溃烂阶段。我害怕脚被冻烂耽误采访,中午请假去附近商店,买了一双棉鞋。梁干事说:“你没穿棉衣,买一双棉鞋干什么?”我无奈地说:“保住一样是一样吧。”我也同样,只知道某个人,并不知道他的冷暖。我不向寒冷屈服,也是不向命运屈服的组成部分。
在永宁二十五中学上学时我赤着脚,怕同学看见,盼望值日,下课和课间操可以呆在教室里。这情境又卷土重来,我盼望值日,不用穿一身夏装出操。
再寒冷穿的再少,肯定冻不死我。要是在体检中查出毛病,将中途夭折,活活要了我的命。本部队的体检,只证明可以参加培训。提干这一关,必须经过军区统一体检。大家都忐忑不安,怕查出毛病前功尽弃。我虽然穿上棉鞋保住了双脚,却没有办法保住心脏。一做心电图,我的“心脏病”就彻底露馅了。
我越小心越出事,第二天感冒了,鼻子不通气,扁桃腺发炎。
下午,全体学员乘一辆大客车,到政治部卫生所检查身体,分肝功、胸透、内科、血压,心电图。谢天谢地,我的“心脏”完好,其他几项轻松过关。
我的心脏闯过死亡区间,第二天,我的一篇体会差点儿要了我的命。
头几天,龚科长召开带队干部会议,给学员布置作业写体会,“谈某篇新闻失败的原因”。他特别强调:“体会写的好与不好,决定能否提干。”
大家岂敢等闲视之?个个惶惶不可终日。中国女排崭露头角,已引起国人关注。和苏联女排决定胜负的那一场比赛,牵动着亿万观众的心。晚上,没有一个学员去电视室观看比赛,都坐在寒冷的小会议室里写体会。坐在我旁边的一个老家伙,被吓得不轻,一遍遍地修改体会。他先用钢笔画框再交叉涂抹,把删除的汉字全部关进笼子,再从笼子一角,生出一根弯成两圈的“葡萄藤”,直到那页稿纸变成生满葡萄藤的葡萄园。为防止那些被删掉的内容起死回生,老家伙用毛笔蘸了墨水,把框内涂抹成一根根朽木,在狭小的空白处写满密密麻麻的小字,像朽木生了一簇簇小蘑菇。他一恍惚良莠不分大开杀戒,把那些精心提炼的珍稀文字一同斩草除根。老家伙熬了几天几夜的心血付之东流,口吐白沫当场休克,被紧急送进医院,人虽然被抢救过来,但被取消了学员资格,退回原部队。
我瑟缩在小会议室里,虽然穿了赵明的绒衣绒裤还有大衣,再加上棉鞋,仍冻得浑身哆嗦。我熬了两个寒冷的晚上,字斟句酌,终于写完“体会”。
去年,伍干事带我采写通讯《家事》,主人公是地炮营指导员卫国发。
他接到家里电报“妻病重速归”,营里批准立刻休假。连队正盖营房,他拒绝休假继续添砖加瓦。家里又来电报“妻病危速归”,他仍坚持“不归”。
直到守备区要给他处分,他又抬了一早上砖,被战士们劫持到码头,上贼船般上了“老牛船”。家里人快要急疯了,大队天天派拖拉机接站。卫指导员到了大连仍没回家,去几个战士家中走访,帮助解决困难。等他踏上家乡土地,妻子已经奄奄一息了。当他得知大队的拖拉机前来接他,一个高跳了下来,要跑步回家。他态度坚决声音朗朗:“这是公家的车,我不能坐!”他爹破口大骂:“你个狗日的当兵当傻了!”一个大耳刮子把他扇蒙澄了,众人把他抬上拖拉机。
等他到家时,可怜的妻子已经告别人世。
我写的“体会”题目是:《一篇催人泪下的通讯为什么失败了》。一是选材上失于偏颇,二是追求煽情效果不顾情理,二是没赋予人物正常思维……
梁干事开完会回来,对我说:“你的体会写砸了,等着被退回吧,正好你没有棉装。”我在心里说:“只要我的六斤银针鱼没退回,我就不会被退回。”
在全体学员紧急会议上,龚科长虽然没点我的名,但是点了我的这篇通讯,并且全文朗读。他说:“这位学员没从全局出发,不用政治眼光观察问题。让人费解的是,他仍认为是一篇好通讯。如果发表后让台湾当局知道了,会大做文章刊登在头版头条:共军军官毫无人性,对待家人残酷无情……”
他缺了牙齿的嘴巴产生了戏剧效果,把这段戏谑表演得惟妙惟肖。
全场哄堂大笑,交头接耳猜测是谁。只有我埋头苦笑。
我只在“体会”中挖掘失败的原因,没一个字“仍认为是一篇好通讯”。龚科长不是误读,而是故弄玄虚,为学员们敲响警钟:新闻是更大的政治。
我心里顿时有了底,长吁了一口气。我一直把文学创作当做奋斗焦点,“身在曹营心在汉”,把新闻当成命运的敲门砖。新闻是我文学创作的媒人,文学才是我心仪的美丽姑娘。“鸭绿江杂志”举办创作函授中心,由“凌璞三老师”点评新人新作。我到邮电局寄了十元钱学费和一封短信,报名参加函授学习。
这只是我的一厢情愿。另一方面,我一直做好了被退回的思想准备。一旦我被确定退回,既不解释也不哀求,转完伙食关系立刻离开。在没接到被退回的通知之前,我仍认真“检讨”自己,第一时间修改了“体会”交上去。
龚科长又召开学员紧急大会,对我的“体会”进行点评。
他表扬和肯定了该同志的认真态度,能虚心改正并且有了很大提高。他直言不讳地说:“本来决定将该同志退回原部队,现在只是暂时保留。”
中国女排战胜苏联女排,晚饭吃饺子庆贺。学员们和前来开会的全国各地“经济学专家”,抢饺子成了一窝蜂。此时没有“兵”和“专家”,只剩下本能。
一个月的学习时间很快过去。小西山说,“罪好遭,福难享”。孟子说,“生于忧患,死于安乐。”招待所对面,矗立着无垢净光舍利塔,建于辽重熙十三年,清崇德五年重修,是沈阳市现存较古老的建筑之一,被列入市级文物保护单位。据看塔的老人说,塔上曾经有四块明镜,被国民党逃跑时用枪打碎,现在正在维修阶段。瑟缩的塔身,仍在寒风中承载着历史的沧桑,似有些不堪负重。
我们坐车去太原街,一位爸爸抱儿子上车,没人让座。小孩哭着要坐位,爸爸说:“这辆车太破,等下辆好车再坐。”那位爸爸借故下了车。
天空渐渐阴了下来,在车内什么都看不见。这是工业和居民取暖排放的烟雾。城市的环境和空气,和农村天差地别,都削尖了脑袋往城市里面挤。我有个习惯,每到一个地方,都去拜谒烈士陵园。我自小就知道“抗美援朝烈士陵园”,这里长眠着黄继光、邱少云、杨根思、杨连第等志愿军英雄。我们坐了很长时间公共汽车,来到位于郊区的陵园。这里的空气都是肃穆的。任何私心杂念,在这里都没有位置,只有被鄙弃。任何文章和文字,在这里都没有文采,只剩下直白。这里只有庄严和道义,纯净和高尚。任何红男绿女男欢女爱,在这里只是蝼蚁。
我们一座座坟墓瞻仰、拜谒,如同见到了英雄本人。在牺牲的英烈当中,职务最高的是五十军副军长蔡正国。没有名字和墓碑的英雄,更是不计其数。每瞻仰一次烈士墓,我的灵魂都受到一次洗礼。对比无数为国家和人民牺牲了年轻生命的英雄们,我们个人的一点损失、所受的一点委屈算得了什么?
一家小剧场里,表演“炮打活人”。一个美女被魔术师装进炮筒,“轰隆”一声,被轰到一座高台上。生活是一座大魔术场,我们都被轰来轰去,被一层层遮挡。大街上,人群熙熙攘攘来来往往匆匆忙忙,是一个个一刻不停的归去来器,仿佛都去办一件绝顶重要的事情。在每个人光鲜体面的背后,都包藏着这样那样的烦心事和无奈的事、快乐的事和高兴的事,还有欲望、追求和奇思妙想。
在太原街新华书店,我买了一套《东周列国志》,新版《唐诗三百首》。
在电影院,我们看了农村题材故事片《冤家路宽》,不时发出会意的笑声,故事仿佛发生在小西山。从街上回来,天已落黑。月亮被雾霾笼罩,像一只烂眼边子的眼睛。“宝光”塔无宝无光,将塔身藏进夜色的黑暗之中。
沈阳的初冬和辽南的初冬不同,没有寒暄和虚伪,一露头就动真张。凛冽的寒风刮皮刺骨,毫不因为我即将离开而手下留情。这黄昏、雾霾、塔影,勾起我无尽的思绪。我站在局外人的角度,去品评我所走过的道路、经历的一切。
我坎坷多于顺利,悲哀多于欢乐,贫困多于宽裕,缺少爱情慰藉;生活主旋律被一道无情、冷酷的藩篱所禁锢。我时而跌进深坑,时而被卷进旋涡,时而身陷泥淖,时而掉下悬崖。我始终怀着美好的憧憬,脚踏实地不屈不挠,置于死地而后生。我不是电影《农奴》中的强巴,被命运栓在马后,而一路高歌猛进。
父亲来信,自从土地承包后,山上树木被大量盗伐,村委会让他看护海防林。妈妈和大妹妹去瓦房店,给姐姐的女儿“拜寿”。我好比陆文夫小说中的某个人物:什么问题都没解决,新的问题又出现在眼前,往后的日子怎么办?
培训班接近尾声,旁听的新闻骨干们陆续离开,招待所里冷清了许多。军区政治部首长、炮兵首长同全体学员合影留念。说是全体,只有十个破格提干名额,其余的人都是虚幻。也来自复县农村的韩山岗,比我早当两年兵小我两岁。
他悄悄对我透露:“提干学员已经内定,不知道有没有你和我。”我说:“你各方面都比我优秀,肯定有你,我是没有希望了。”他说:“你在解放军文艺发表作品,这一条谁都比不上。”我说:“我们参加的是新闻培训班,不是文学创作班。”他说:“我们背后议论,要塞区的董太锋肯定被内定。”
我感到被棺材压了一样沉重,说:“等着盖棺论定吧。”
佟龚科长让大家回部队之后,采写两篇新闻稿,十二月二十四日以前寄到军区,争取在前进报上发表,然后再做最后决定。回来之后,大家开始打房间扫卫生。我在床下拖出一个覆盖着厚厚灰尘的邮包,是岛上给我寄来的棉衣棉帽和大头鞋!我到沈阳第三天就到了。那么大包裹,天知道怎么掉到了床底下。
我赶紧脱下赵明的绒衣,换上棉衣棉裤,戴上棉帽子,穿上大头鞋,顿时热汗蒸腾。满脚冻伤被羊毛大头鞋一捂,痒得恨不能剁掉,我又换上棉鞋。
报社某编辑退回了那袋银针鱼。我一分为二,送给了赵明和梁干事。回到大连之后,我和赵明一起到警备区政治部,向尹干事汇报学习情况。
他已经为我们联系好,去要塞区海洋守备区采访。他说:“从海洋岛回来之后,我安排你们俩到北京送稿子,如果在军报上发表,更有把握提干。”我分别给赵主任、仇科长、伍干事、指导员打了电话。他们都鼓励我抓住机会,朝最后的目标冲刺。赵明的宿舍里有几张空铺位,我和梁干事住在这里。
他们这些城市兵没吃过高粱米,全是细粮。他们最累的工作是打扫卫生,最危险的工作是站在六楼窗台上擦玻璃。我介绍守岛部队的艰苦生活以及我当兵以来的经历,他们像听传奇故事。当他们知道十年前这里是座大仓库,我搞副业砌大墙住在大通铺上,他们更是惊讶的目瞪口呆。我在这里住了几天,和宿舍里的几个弟兄混熟了。身高一米九四的鸿图看了我的小说稿《老牛根买鞋》,感慨地说:“写的太好了,今天晚上,老牛根肯定钻进我的被窝里了。”
每当赵明不在,李小强给我打饭,每次打回一小盆,说“不够再去打”。周祥有志气有抱负,向大家隐瞒正在恋爱,经常受到善意攻击。晚上熄灯后,当我躺在舒适的床上,当年在这里的情景历历在目。恍惚中,鸿图变成陈大友子,轻松地将二百多斤重的大石头举起来,扔到车上。小常是憨厚话少的郝文贵,李小强是直来直去的董太安。而含蓄略带羞涩的赵明,是地地道道的董太举。
三十多岁的老皮,是赵明的“夜大”同学,晚上下课后必来宿舍,滔滔不绝地演讲,说像他这样独身最好,男女恋爱只是合作,全世界的男女都在进行“兽性结合”。他太像一个人了,不是“母狗子叔叔”董亮还能是谁?
老皮和“母狗子叔叔”不同的是,是没遇上愿意与他合作的女性。新《婚姻法》已经颁布,夫妻感情破裂可以名正言顺地离婚。遇罗锦正在和工人丈夫闹离婚,这在谈离婚色变的当下,可谓大逆不道。老皮坚定不移地支持遇罗锦,一边动情地朗读《一个冬天的童话》,一边引用恩格斯的话,解读自己的婚姻观:如果说以爱情为基础的婚姻才是道德的,那么只有保持爱情的婚姻才是道德的。
他随即又抨击马克思主义的爱情观,因为得到了大美人燕妮,在爱情上一帆风顺,所以不理解失恋的痛苦,因此才荒谬。老皮说的似乎有些道理,接着又言不由衷,说自己无比渴望真正的爱情,充其量是个“城市母狗子叔叔”。
那天凌晨我似醒非醒朦朦胧胧,发现墙角暗影中放着把锤子。老甘头正虎视眈眈地坐在床上抽烟,我再也睡不着了。
昨夜一场大雪,整个大连处在银装素裹之中,成为一座耀眼的“卫生城”。上午没事,我去警备区机关看望何处长。他刚提升为干部部副部长,对我热情、关心、感恩,说:“你写的许多稿子丰富了我的业绩,因此被提拔。”
他向我透露:“军区干部部已经打印‘命令’,你和赵明都被确定破格提干,命令很快就传到警备区,现在还处于保密阶段,你俩别外传。”
我告诉赵明,他说:“这才是权威消息。”他马上给父亲打话,安排庆贺。
没宣读命令没穿上四个兜干部服,即使何部长的话,我也不敢当真。
星期日,赵明到“夜大”上课,让我到俱乐部看电影《大篷车》。我上午九点准时到南楼俱乐部,剪票口没人,门开着。我满腹狐疑地走进去,一个观众没有。我刚要离开,一个漂亮小女兵微笑着说:“请坐,我马上放电影。”
我问:“怎么没有观众?”她脸红了,温柔地说:“你就是观众。”几天前看电影《新兵马强》,赵明为我介绍过这个女兵。她是大连本地人,他的同班同学、同桌、同年入伍。我问他:“你怎么不要?”他说:“我另有所爱。她知道你来自条件艰苦的海岛,想专门放一场电影慰问你。”
我现在才理解他的良苦用心,只好硬着头皮坐下。电影我看得稀里糊涂,结束时我连声“谢谢”都没说,逃跑般地出了俱乐部。我走出老远才敢回头,女战士一直站在门口目送我,朝我频频挥手。我已近而立之年,该成家了。
我要是按爷爷奶奶的安排和小小王美兰成亲,早已经儿女成群。我一直围着大墙往前走,也走回逝去的岁月里。大墙成了回音壁,我耳边不住响起“小毛驴休息五分钟”“小毛驴吃把草”的嬉笑。那些女兵并没走远,仍在周围看着我,不相信那个曾经连牲口都不如的人,即将被破格提干,享受一个漂亮小女兵为他放映电影专场。我无比渴望爱情抚慰,况且在这种背景下,还有一个对我有好感的小女兵。我马上给自己泼了盆冷水,绝不可做非分之想。
我仍功不成名不就,不知道下一刻等待我的是什么。我被曹小花告过,被“五好”诬陷过,可谓“劣迹斑斑”。我即使想女人想疯也得疯,想死也得死。破格提干八下没一撇,我怎能不“十年被蛇咬,一朝怕井绳”?我绝不敢忘乎所以,让最后一根稻草压倒了骆驼。我仍是一把没磨完的锉,仍需要继续打磨。
为了防止意外变故不好收场,我目前的情况,连父亲、姐姐都没告诉。我是一截坚硬的钢丝,每当把控不住时就活生生地撧弯,不回头就是绝路一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