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下文学小说网 > 都市重生 > 走出小西山 > 第104章 希望变失望《书架》散架 绝处逢生希望来自军报

第104章 希望变失望《书架》散架 绝处逢生希望来自军报(1 / 2)

那年二月,党的十一届五中全会在北京召开。全会通过《关于为刘少奇同志平反的决议》,决定撤销党的八届二中全会强加给刘少奇同志的“叛徒、内奸、工贼”的罪名和把他“永远开除出党,撤销其党内外一切职务”的错误决议,恢复刘少奇同志作为伟大的马克思主义者和无产阶级革命家、党和国家主要领导人之一的名誉;因刘少奇问题受株连造成的冤、假、错案,由有关部门予以平反。新中国成立以来最大的冤案得到平反。父亲的冤假错案,不知道能不能平反。

伍干事已经从皮口学习完回来,只字不提到政治部帮忙的事。那天上午,各连队文书到宣传科抄写文件。散会之后,仇科长把我叫到办公室,对我说:“在调你到政治部帮忙的问题上,个别首长有不同意见。你的才华无可非议,但是年龄越来越大、没入党,再加上僵指事件的影响、连队重点人,这些都是你的不利条件。现在最有说服力的,是你的散文《书架》能在这一期解放军文艺上发表。甚至有人说,编辑部的来信和散文清样,是你个人伪造。你相信政治部决不会唯命是从,听了风就是雨。你要搞好各方面的关系,尽量减少负面影响。”

这一切并没阻止春天来临,照样春风和煦,草木葱茏。对于我个人的前途命运来说,人生的春天仍十分遥远。不仅雪上加霜,而且是一场接一场的大冰冻。

赵主任力排众议,等散文《书架》发表之后,再让我到政治部帮忙。仇科长还向我透露一个消息,解放军文艺决定采用我的散文《书架》之后,要塞区政治部非常重视,决定挤出一个学员名额,提拔我到文化处任创作干事。要塞区干部处向守备区了解情况,也因为这样那样的问题而不了了之。这个宝贵名额,引来了十几个该提没提的特殊苗子。最后,这个名额给了某首长女儿。那女儿疯疯癫癫在某医院当卫生兵,闹出许多绯闻。她在海岛和大陆都没有位置,既不属于海军也不属于陆军。有人绞尽脑汁,为首长想出个好主意,让那女儿坐登陆艇来到非陆非岛的大海上,宣读提干命令,也创建了一个新兵种“陆军海战队”。

仇科长鼓励我不能自暴自弃,能达到现在这种程度已实属不易。不管散文《书架》能否在解放军文艺上发表,都证明了你的能力和水平。即使复员回家,你也不能放弃文学创作,再说,并没接到“不予发表”的通知。不但你着急,赵主任和我还有许多人都在翻看解放军文艺,期待你的作品早日发表。赵主任是部门首长,他对保留你已经使用了最大权限。好事多磨,千万要沉住气。

仇科长推心置腹的一番话,也算对我有了交代。天不灭曹为什么偏偏灭董?我天天盼夜夜盼,终于盼来了这一期解放军文艺。我第一眼先看目录,没有《书架》。我又一页页地往后翻,也没有。我的心凉到了底,自己都怀疑,那封信和散文清样是不是真的。更让我欲哭无泪的是,解放军文艺社给我来信了:

董太锋同志,你的散文《书架》没排上,向你表示歉意,望你创作丰收……

我好半天才缓过劲来,给仇科长打电话汇报情况。他也停顿了半天才说:“知道了。”挂了电话。一时间,高三连文书成了笑柄,都说他要是如关副政委所愿,上吊投海跳崖,作品肯定发表。我去军械科领回六支调整过来的半自动步枪,看见指导员和司务长一边说一边笑,看见我进来,马上装做一本正经的样子。

指导员对我说:“教导员来电话,你去不成守备区了,不再担任连队文书,和新文书交接之后,下到你原来的五班,还担任二枪手。准备交接。”

交接时,干部们都不到现场。不管我说什么,新文书都点头称“是”,少了一支手枪都不知道。我从五班到连部,又回到五班。连长“老圈”在全国走了一大圈,又回到了“北小圈”。我不过在原地转了一圈,睁开眼睛还在原地。

袁顺利入党两年,担任五班班长,副班长余显亮比我晚当一年兵,预备党员。除了我,班里还有三个新兵。指导员特别交代:“对董太锋要尊重,熬到年底复员,就是圆满完成任务,千万不能出事,也是连党支部对你们的考验。”

要塞区在大陆有砖厂,各守备区轮流烧砖,今年轮到广鹿守备区。守备区决定高三连执行烧砖任务,“五一”前离岛,每天到码头装船卸船。

晚上到阵地站岗,我打着手电筒写作,看见什么写什么,往外寄什么。我把在伍干事那里带回的发稿签用完,星期天再去守备区找他要。他担心我滥发稿件造成新闻失实,每次只给两张。我去宣传科要稿纸,仇科长和伍干事到迫击炮连开现场会。组织科李科长对我很好,给了我三本稿纸。他有事出去,让我给看一会儿电话。桌子上放着政治部公章,我一不做二不休,将一本稿纸盖满。

广鹿岛和石城岛的近海海域盛产“银针鱼”,虽然不是海珍品,却是海岛特产,岛上军民习惯叫面条鱼。每年四月到六月之间,是捕捞银针鱼的旺季。如同小西山秋天晾晒地瓜干、萝卜干,渔村家家户户的院子里、街上,到处晾晒着银针鱼。也和加工“拉锅沿”虾皮一样,事先要在大锅里添水加盐煮。火轻了,银针鱼没熟透,容易霉烂,煮大劲就碎了。银针鱼越小内脏也越小,味道越鲜美珍贵。用干银针鱼凉拌黄瓜、油炸、干吃,都是酒桌上的佳肴。岛上部队,习惯用圆葱加大酱凉拌。据说银针鱼壮阳,家属来队,干部们都提前晾晒。

除了银针鱼,干部转业老兵复员,还有晒鱿鱼干的传统,都是必带的海产品。我也委托生产队尹队长,分别给我晒了十斤干银针鱼和干鱿鱼。我也写了两年稿子,什么题材都有。除了属名“冯台东”的那篇倒霉稿,再是散文《书架》清样,除此之外,仍没发表过一个铅字。再住半年时间,又到了老兵复员阶段。

我反复思考斟酌,“子不嫌母丑狗不嫌家贫”,我没有理由嫌弃家乡小西山。我已经履行了一个公民服兵役的义务,应该堂堂正正地复员回家。我的非走出小西山不可、能走出一步绝不后退半步的决心,实际上是对现实生活的逃避,充满了投机意识。也是出人头地光宗耀祖的腐朽思想,在我的头脑中作怪。

三百多年来,小西山养育了董家十几代子孙,祖祖辈辈没离开一步,为什么我非得离开?铁打的营盘流水的兵,为什么我非得在部队提干?人生何处无芳草,回小西山又如何?在大连搞副业蒙受屈辱时,我对小西山是何等地感恩和留恋。

时过境迁,小西山仍是我的最后归宿。我必须面对现实,把回到小西山当做走出了小西山。党的十一届三中全会,吹响了农村改革的号角。复员后我要带领小西山人致富,家家都成“万元户”,让小西山变成花果山和金山银山。

父亲曾经写过《关于小西山的历史沿革目前状况和急需解决的十个问题》的调查报告,当初我们父子关系紧张时,我对他的所谓“报告”充满了不屑。

我想写信让他寄来,又怕他知道我复员操心上火,纸里包不住火。

家里正面墙上,挂着一排大大小小十几个像框,中间大像框两边小像框,像迎面飞来一架飞机的主视图。像框里,镶着父亲和老叔青年时代的照片,如同举办个人生平展览。他在复州湾修铁路获得的奖状,是他回小西山创建的最大业绩,做为主像框衬底。父亲的最大享受,是一次次不厌其烦地摘下像框,拂去上面灰尘,用钳子拔掉后面裘皮钉,掀开压底的三合板,把所有照片混合之后,再按尺寸大小、年代顺序、人物活动等重新进行排列,仿佛人生可以重新洗牌。

镜框的背棱,被父亲用裘皮钉钉进去拔出来,弄出一排排窟窿,已经挂不住钉子。没有裘皮钉的时候,他用唱针代替,因为没有钉子帽,唱针能钉进去拔不出来,很让镜框受伤。展示他辉煌成就的镜框,已濒临散架。镜框后面,也是父亲的文件库,三合板片的那张报纸,年深月久,人物和铅字已经模糊。除此之外,还有刊登雷锋事迹的那张报纸,几页蓝色复写纸。几页发黄的信纸,是他自己撰写的自传。

我入伍之后,主像框的衬底,被我的入伍通知书取代。我寄回家的照片,被他镶嵌在主相框的显要位置上。压着他那篇调查报告的三合板不堪重负,裘皮钉几度脱槽。与其说他频繁更换新的照片,不如说为小西山和我憧憬新的未来。

有一年,一连下了一个星期雨,房顶漏雨镜框透进了雨水,《报告》被洇透,只剩下一页页蓝天白云。我们父子俩水火不相容,让我幸灾乐祸了好几天。

父亲对自己的文章烂熟于心,戴上老花镜追忆,一字不差重新记录在案。他用油纸包好稿子,镶进镜框。他曾经劝我读一读他的文章,我差点笑出了声。

父亲来信,只寄来那份《报告》,一个字没写,知道我年底肯定复员。

我认真阅读他的文章,内容翔实有理有据,逻辑缜密文字精练思想前瞻,不敢相信是他的手笔。他给我写信千篇一律,每写一个字点若干个点,仿佛字斟句酌感慨万千,甚至文笔不通。《报告》文笔流畅文采飞扬,让我望尘莫及。

二十年前,父亲为小西山勾画出蓝图美景,并且成功地进作实践。即使拿到现在也不过时,而且完全符合十一届三中全会精神。想想当时,父亲把文章拿给董万金看,岂不是鸡同鸭讲对牛弹琴。正如郝文章所预言的那样,逢不上时代变迁和重大社会变革,靠个人的一己之功,难以扭转乾坤。在“报告”的感召和启发下,我要乘改革开放的强劲东风,复员后东山再起,从根本上解决小西山靠山吃不着山、靠海吃不着海等问题,跟上时代发展潮流,彻底改变命运。

军区新闻报道工作开始拨乱反正,解放思想,在宣传党的思想路线、政治路线、组织路线,加强部队建设等方面做了大量工作,为促进三中全会的方针政策落实,推动训练改革,发扬党风等方面都取得了较好作用。那一年,沈阳军区在《解放军报》见报一千多篇,头条要闻二百多篇,也存在不少问题。全面整顿之后,军区政治部要求坚决消灭新闻报道的“秃子单位”。广鹿守备区几年没在解放军报上稿子,是重点之一。随着党的工作着重点的转移,报道工作的指导思想应以反映教育训练为中心内容,要注意在解决训练的主要矛盾上大作文章。

我突发奇想不如说异想天开,此时在军报上稿摘掉“秃子”帽子,就能到政治部帮忙。我脑子已经被功利主义掏空,脑汁绞尽成了一葫芦头豆腐渣,连豆腐块都写不出来。我要能上军报,报道干事就成了“不干事”。夜里站岗,我在枪坑里打着手电筒,写到驴叫才写了几十个字。我自欺欺人,第二天让到大连看病的胡景龙带走。他到了大连蒙头转向,没找到邮筒倒把自己走丢了,把电线杆上的“检举箱”当成邮箱,把稿件塞了进去。他回来一说,没把我活活气死!

警备区报道组联合要塞区报道组成立“联合组”,进驻广鹿,研究新闻风向,抓问题树典型,一定要独立在军报上稿摘帽。他们协助作训科制定了训练方案,在基层连队吃住体验生活,和战士们一起摸爬滚打,创造新闻线索。

半个月之后,“联合组”昼夜苦干,每人完成一稿,再由资深老新闻干事通稿。又经过一个月苦战,“联合组”写出了稳上军报第一版的稿件。为了保密,只有党委成员看过稿子,提出意见。多次修改之后,“联合组”成员集体去北京送稿,住在军报招待所里随时改稿。临走前,首长为他们痛饮“广鹿茅台”饯行,勉励他们不辜负全守备区官兵的期望,稿子见报凯旋归来,再把酒接风庆贺。

“联合组”在北京一住半个月,稿件修改若干遍,终于摘掉了“秃子”帽子,刊登在军报第一版。只可惜不是他们采写的稿件,而是一句话新闻。

那天连队政治学习结束,我在研读父亲那篇《报告》。赵主任和仇科长在连长、指导员的陪同下来到班里,向我表示祝贺,让我莫名其妙。仇科长说:“你看看前天军报第一版的《一句话新闻》专栏。”我急忙找来那张报纸,翻看到第一版,顿时怔住了。

本报讯:从延边地区偏僻山村入伍的朝鲜族新战士朴永根,到部队三个月,就能用汉语进行简单对话。(董太锋)

全连每个班一份《解放军报》,包括这张报纸,我每一期都报端报尾看个遍,愣是没发现刊登在第一版上的这条新闻,全连人都没看见。胡景龙明明把稿件塞进了检举箱,稿子是怎么从司法人员手里飞到报社又被刊用?只有天知道。

那一年我到王屯串门,摘掉了小小王美兰叔叔的帽子,让他出了丑。父亲摘掉了瞎董万空坏分子的帽子,让董太举上了大学。我的一句话新闻,摘掉了守备区新闻报道“秃子”帽子。我荣立三等功一次,名正言顺地到政治部帮忙。

指导员找我谈话:“你提不了干再回连队,连党都入不上,发表什么稿子都得复员。”我表示:“我宁肯在政治部帮忙帮到复员,也不在连队复员。”

写一句话就能荣立三等功,许多人梦想中稿立功,都没成功。

我的家乡老龙背,是世界上最美丽的地方。

鱼汛期,黄海前哨某守岛战士甩上一条十三斤重大鲅鱼。

某部队萧小晓探家途中,拣到儿童还给失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