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下文学小说网 > 都市重生 > 走出小西山 > 第69章 西沙岗子枯木逢春 死尸上岸三道礓显灵

第69章 西沙岗子枯木逢春 死尸上岸三道礓显灵(1 / 2)

毁林开荒带来的严重后果,引起各级党委和政府的高度重视,大抓植树造林工作。永宁公社党委提出了“山戴帽,路镶边,沟展沿”的口号,掀起轰轰烈烈的群众性植树造林活动。在永宁联合厂当主任的张金祥,为了改变家乡贫穷落后面貌,毅然辞去公职端起泥饭碗挣公分,回到老家盐场大队担任大队书记。

十几年后有一首着名歌曲,叫《毛主席走遍祖国大地》。

人们传说,某天太阳早出来半个钟头,毛主席在天亮前来到西山砬子视察,然后悄无声息地离开了。好信的人,还去西山砬子码过脚印。

祖国地大物博,日理万机的毛主席不可能处处走遍。歌中所表达的,是人民对伟大领袖的无限热爱之情。张书记上任后,走遍了盐场的每一寸土地,重新规划盐场的山山水水。不管春夏秋冬白天晚上,人们经常在海边山坡、高岗洼地、田间地头、大街胡同里看见他的身影。他拿一把大板锨,走到哪个小队,就在哪个小队干活。他始终保持艰苦奋斗的本色,贴近群众。为了涉水过河、下地干活方便,除了冬天他都赤着双脚,到公社、县里开会也赤着双脚。他被评为省劳动模范,赤脚上台讲用,被誉为“赤脚书记”。他的书包里装着一本《毛主席语录》,再是一个苞米饼子。上级要将他重新转为国家干部,他一再谢绝。

冬天不“猫冬”,社员都到盐碱滩刮碱土垫猪圈,美其名曰“刮土粪”。一个冬天过去,一堆堆“土粪”,被大风刮成一个个拳头大的碱疙瘩,歪打正着产生了除碱作用。大北风刮起漫天风沙,农田倒被大风刮走一层熟土。

焦裕禄同志在河南兰考县栽种泡桐树,大队书记张金祥在盐场栽杨树。他带领男女老少植树造林,从盐场东北边子一直到西山砬子下,修建了十几条防护林带,在农田中间修了九道防护林带,风沙漫天的时代一去不返了。随着树木的年轮一年年增加,由漫天黄沙变成了浓荫遮天蔽日,从根本上锁住了风沙。

立夏立不住,刮到麦子熟。那一年初夏,刮了一场空前绝后的大北风。从千里之外的柳条边,隔空飘来一团团柳树绒子,在西沙岗子覆盖一层。适逢一场及时雨,柳树绒子一夜之间萌发。岌岌可危的西沙岗子,又长出茂密的柳树,死死锁住片帮的沙塄子。柳树条子就像密密匝匝的芦苇丛,人钻进去倒下去,颤颤悠悠地被托住,坐着是椅子躺着是床。钻到深处更没影了,好半天出不来。

连海边山坡上的刺奶果野蔷薇,也来沙岗前安家落户。春天一到,西沙岗子像无声发海,被汹涌的绿色染透覆盖。一丛丛艳丽野蔷薇尽情开放,弥漫浓郁的芬芳。一个大字不识、说话满嘴驴粪味儿的董万金,也诗兴大发口占一首:

刺奶果开花真好看来真好看,

啊,就像扯几把蛋来扯几把蛋!

老牛肝蘑菇随便拣来随便拣,

啊,沙鳖坐窝像腚眼来像腚眼!

芝麻开花节节高来节节高,

啊,老母猪跳圈要卖骚来要卖骚……

就像人积德,雨水在沙岗后积了座更宽阔的大水湾子,不深不浅正合适。水中生长一簇簇水红色的水公子、一丛丛翠绿的芦苇、蒲棒等水草。水里面有鲤鱼、草鱼、白鲢鱼,仿佛沙弯底大湾挪过来。孩子们在水里尽兴玩耍,顺便抓鱼,大人不用担心被淹死。孩子们在沙岗子上骑马打仗,踩出一敦敦鸡腿蘑菇。采够了蘑菇玩累了,大家在柳树趟子里玩“中国美国打仗”,顺便划拉树叶子。

孩子们爬到大树上晃老牛,用树棍穿在胸鳍上“推磨”。只要有了树木,小

西山就是人间乐园,西沙岗子堪称人间天堂。一群群野鸡,夜里栖息在我家房西头柳树上。一只只野兔,趁月亮地到我家西墙外葱地里抠葱。

任何人习以为常,老叔绝不会无动于衷。夜里,他提着老洋炮蹑手蹑脚,照柳树上面“轰隆”一枪,野鸡“霹雳扑喽”往下掉。他想换口味,不用下炕,围着被子守株待兔,从小气窗里伸出老洋炮。野兔从沙岗子上跳哒下来,到园子里抠葱。“轰隆”一声,老叔靸着鞋懒散地出去,提进一只沉甸甸的野兔。

小西山仍物产丰富,又充满了神秘。立秋之后开始发海,大大小小的海蜇被潮水推到岸边,在海滩上堆积成一道道壕塄子。人在海滩上走过要小心翼翼,否则被蛰,轻了起疙瘩重了丧命。爷爷挑了付花支笼子,带我去北海挑海蜇。

“挑”不仅是用扁担往家挑,更是挑挑拣拣。

我和爷爷只挑那种厚厚的沙蜇,别的海蜇再好也不要。挑一个锅盖大小的新鲜沙蜇,用镰刀割下海蜇头,再割成一块块装满花支笼子,挑回家后泡在大盆里面清水里,几天不坏。想吃海蜇捞一块切丝,拌大酱、醋和葱花香菜。

每年这个季节,不少外地人来海边吃“海豆腐(海蜇)”。他们在岸边割下一块海蜇,一口一块咬着吃,吃完再喝山空子水,吃了不闹肚子治百病。

珍贵的海珍品“蓝帽子”无人问津,堆在海滩上发臭,风干成灰。

随着海洋环境的改变,被称作海黄瓜的海参,逐渐在北海消失。

石棚上的“海荞麦”成窝成片,高粱粒大小永远长不大——如同南方的橘子北方的枳、出了海南岛的椰子长成假槟榔、辽南的苹果到了辽北也成了沙果。

海荞麦出了渤海湾到了黄海,摇身一变化身鸡蛋大小的海红。

海红学名“贻贝”,味道鲜美营养丰富,是登得上大雅之堂的“淡菜”。

逢晚上退潮,谁犯夜睡不着觉提了玻璃灯,到南洪子照河蟹,照完半水桶回来洗脚上炕,一觉睡到天亮。南头子董云岐和董云来哥俩,发明一种长把密齿鱼叉,用嘎斯灯照透半人深的海水,叉胖头鱼不用弯腰。老婶在沙坨子认的一个干姐姐,头天晚上在南洪子对岸下一百个串钩,第二天早上钓上九十九条胖头鱼,剩下那个是没挂诱饵的空钩。只要沉得住气,退潮后稳坐“三块石”,一条条往上钓黑刺挠鱼,虽然钓不上白成太当年钓的大鱼,解馋尝鲜不是难题。

奶奶和狐狸、黄鼠狼的斗争仍没结束。

柳树趟子越长越密,是狐狸的露天洞穴,经常跑进我家院子里抢小鸡。有一回,妈妈把狐狸追进柳树趟子里,经过一场拉力赛,只夺回半只小鸡。奶奶又开始上黄狼神,时不时精神恍惚,又说又唱,直到跌倒在地不省人事。

七月十五鬼节那天傍晚,父亲带我去西北边子,在狐狸洞口下了踩盘。半夜三更,狐狸在我家墙外哀嚎了一夜,使鬼节的夜晚更加阴森。早上我和父亲上山,发现一只小狐狸触犯踩盘,一只前爪被死死夹住。踩盘用铁链子栓在洞口旁边一棵杨树上,两只老狐狸黔驴技穷,无法救援。我和父亲用电话线栓在小狐狸脖子上,牵回家栓在梯子上。两只老狐狸一路尾随,蹲在西沙岗子上嚎叫。

全屯人都来我家看希奇,从来没见过这么小的狐狸。

惊恐的小狐狸像一只长腿尖嘴的小猫,悬起一只断爪上蹿下跳。一只老狐狸从西墙头窜上房顶,失足掉到房后,摔的四仰八叉,半天爬不起来。人们一窝蜂到后园捉狐狸,另一只狐狸从墙外跳进来,想抢走小狐狸。要不是电话线里的两根钢丝咬不断,狐狸的救援就成功了。母狐狸在院子里下跪,举起两只前爪,声泪俱下地朝父亲连连作揖。见父亲犹豫不决,它竟躺在梯子

父亲心软了,把小狐狸从梯子上解了下来。他没等解下栓在小狐狸脖子上的电话线,两只老狐狸闪电般抢走小狐狸,越过墙头,顷刻间逃之夭夭。

栓在小狐狸脖子上的电话线,是部队飞机打靶时遗留的。里面除了铜线还有两股钢丝,用钳子都夹不断,打着死结。半年之后,小狐狸就得被勒死。

我和父亲去码爪印,狐狸没去西北边子狐狸洞,出了沙岗后直奔南海底海边,涉海去了对岸。有人说:“狐狸去了西庙山上的狐仙洞,找狐仙告状。”有人说:“狐狸去搬兵,替小狐狸报仇,董云程家这回遭殃了。”

妹妹患了白喉高烧不退,差点儿憋死。父亲请大夫打针吃药,太奶和奶奶用偏方治疗,都不见效。奶奶朝西庙山狐仙洞方向忏悔祷告,煞有介事的样子很可笑。但是管用,第二天,妹妹退烧消炎,一个星期之后痊愈。

半年后,那只母狐狸不时出现在柳树趟子里。它不吃小鸡,只是充满怨恨地朝我家凝望,弄得人心惶惶。老叔在大队借来三八大盖,压上一发珍藏的子弹,准备打死母狐狸。父亲劝老叔放过狐狸,老叔嗤之以鼻。

那天午后,母狐狸又来了。老叔埋伏在墙后,瞄准目标扣动扳机。母狐狸适时挪了一下身子,子弹在刚才的位置上爆起一朵沙尘,转身离开。

老叔知道狐狸还能回来,换了老洋炮。他装了十指火药,将铧铁碎块装进枪筒,压了炮子挂在柳树杈上,躺在树阴下等待。午后,老叔凭气味判断,母狐狸又来了,进入老洋炮射程之内。他摘下老洋炮,“轰隆”一声,老洋炮走火了。柳树趟子里硝烟弥漫,被铧铁打出一条通道,又被断枝断杈叉死。

母狐狸毫发无损,老洋炮强大的后座力,把老叔撞进棉槐趟子里。他自己削的尖利的棉槐茬子,扎透了自己的脚掌,躺在炕上养了半年才痊愈。

那年冬天,老叔南辕北辙在上海道下踩盘,夹住母狐狸一条后腿,用木棍敲死,装进土篮子里c回家。全屯人都来参观,只见狐狸尾巴根上有一溜黑毛,是个长长的“天”字。老叔剥了狐狸皮,剔肉煮熟,拿到集市当狗肉卖了。

妈妈的胃病越来越重,吃什么吐什么,就怕生气上火。乍开始,奶奶对妈妈还挺好,现在又说她装病。她帮妈妈做家务照顾孩子耽误赶海,骂的更凶。

老婶也和妈妈反生,边外人不向着边外人。她被爷爷指桑骂槐之后,破罐子破摔,把家扔给妈妈。老婶早出晚归始拜“干姊妹”,三岁的小芬妹妹饿的直哭。老叔拿笤帚疙瘩打孩子撒气,都打没气了。我怕小芬被老叔打死,扑上去抢过孩子。老叔一笤帚疙瘩打在我身上,顿时出现一道红棱子。

那天午后,孩子们在沙岗后大水湾里玩水。姐姐桂云没看好,小芬倒在水里呛了好几口水,被我一把拉出来。小芬连吓带呛,高烧不退。老婶没带孩子去医院,找大神念咒,结果把孩子耽误了。等她把小芬抱到医院,已经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