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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4章 父亲被爷爷老洋炮轰下马 季淑清救丈夫被誉“老婆妈”(2 / 2)

他吃完饭带足盘缠告别全家老小,头也不回地走出门外。

他去找老部队恢复档案平反,证实自己的清白。他一出门就糊涂了,在家门口和街门口之间来回走,总说什么东西没拿,进到屋里又不知道拿什么。

他好不容易走出街门口,直奔屯西喇嘛庙,一顿乱枪把庙堂上的神胎打得千疮百孔,吓得老喇嘛逃到大草甸子上不敢回来。父亲在喇嘛庙里处理公务,布置防奸防特,和老毛子喝酒谈判,教育神胎遵纪守法。爷爷和叔叔好不容易把父亲拖回来,然后骑马到大草甸子上,像圈牲口一样,把老喇嘛圈进庙里。

宋先生给父亲调理半年,还是一时糊涂一时明白。外面敲锣打鼓下雨打雷,父亲准犯瞌睡病,昏睡几天几夜不醒。外面火上房、家里油瓶倒、街上进了狼,父亲坐得住来睡得香。只有季淑清明白,父亲心里有冤屈,只要还他清白,他的病立马去根。父亲把什么都忘了,只有枪没忘,时刻握枪在手,没事就擦枪。

最让爷爷满意的是,父亲一到老鱼坑地里就有了精神头,耕种铲趟是行家里手,从早到晚干活不知道累。爷爷站在地边欣赏,这一洋炮算是轰对了。

爷爷打起如意算盘,儿子虽然成了半傻,不祸害人只知道干活,比在外面强。再说也有媳妇,不愁打光棍。老鱼坑的地交给儿子耕种,自己打个下手。

区上来了一个叫王凯一个叫许成两个特派员,了解父亲在部队叛变通匪的事。父亲的情绪顿时激动,激烈辩解,最后语无伦次,靠在炕头墙上打起了呼噜。

两个特派员在院子里嘀咕完,进来告诉季淑清:“董云程是漏网反革命、叛徒内奸,早已潜回家里。家属不去区里汇报,也得承担包庇坏人的罪责。本来半年前应该将董云程绳之以法,因为有病拖到现在,现在为他结案。”

季淑清说:“我丈夫被人陷害,原部队已经为他平反。”他们说:“董云程在三天之内拿出证据,由两个以上的知情人证明,才能证明清白。否则他的投敌叛变事实成立,就地枪决。”季淑清说:“再给他半年时间,我带他到老部队查证。”一个特派员说:“三天时间都多了,我们还得冒着通敌的嫌疑。现在正是镇压反革命运动的收尾阶段,对漏网反革命分子必须一查到底,执行枪决。”

另一个特派员说:“镇压反革命,保障好光景。对反革命的仁慈,就是对人民的残酷。镇压与宽大相结合。首恶必办,胁从不问,立功者受奖。”

他们走到街上又回来嘱咐:“本来今天要对董云程执行死刑,看你们这家人挺好,决定三天之后执行,多给他做点好吃的多陪陪他,准备后事吧。”

父亲知道情况后,无法接受就地枪决的羞辱,几次要开枪自杀,都被季淑清把枪夺下来。她不管把枪藏到哪里,父亲一闻枪油味儿就能找到。

季霖庭说:“两个特派员没带走云程,也没派人看守,给三天时间找证明人,是暗示云程逃跑。我带云程躲进深山老林,被平反昭雪那天再回来。”

“老酒糟”和左金堂按手印写“万民折”,马不停蹄送到县政府。奶奶不停地念叨:“求神求人都求不动啊!大黄马呀,去把云程驮回家吧……大黑狗啊,去把云程叼回家吧……大公鸡呀,去把云程啄回家吧……”不知道什么时候,奶奶对着小玻璃镜一惊一乍喊:“快!部队来人了!给云程作证了!”

大伙儿“稀里呼隆”地往外跑,哪有?

爷爷屋里屋外来回走,把秃脑门拍的“啪啪”响,不停地骂。还剩下最后一天,爷爷一边哭一边按里城规矩,为儿子准备后事。众人在院子里搭灵棚,木匠在街上锯木头做棺材。一群女人,在炕上一针一线给父亲做寿衣。

奶奶躺在炕头上又哭又笑,一口口往地上吐绿水。叔叔哭红了眼睛,扎了一大堆送盘用的纸人纸车纸马。姑姑拉着父亲的手,一边哭一边说:“哥你别死……哥你别死……”父亲笑呵呵地和没事一样,一会儿劝这个一会儿劝那个。

爷爷坐在炕沿上搓麻绳,准备给儿子栓“岁头纸”。他搓一截绳子躺倒在炕上,“我的儿啊”嚎几声。他搓了散散了搓,搓了半头晌也没搓完。

爷爷剩下的半截绳子,是父亲替他搓的。

大伙儿都佩服董云程心宽,是个视死如归的大丈夫,太可惜了。

第三天一大早,没等区里两个特派员来家里执行,季淑清带父亲去县公安局诉冤,坚信真的打不掉,假的安不牢。父亲谁的话不听,只听季淑清的话。

“老酒糟”赶着爬犁,上面坐着父亲和季淑清、爷爷和季霖庭。季霖庭让“老酒糟”拐个大弯,从后屯那边绕道去县城。他说:“要是走直道遇上特派员,当场就把云程毙了。”一行人来到县公安局,才知道去执行董云程死刑的马队早已出发。幸亏听季霖庭的话绕道而行,否则半路相遇,当场就处决了。

刑侦科长说:“你们来的很及时,到你们家带不到嫌犯,还得再跑一趟。”季霖庭分析对了,区里的两个特派员是好心,故意放云程逃跑。那两个人因此被牵连,季淑清很过意不去。刑侦科长说:“董云程前来投案,让他吃顿断头饭喝顿酒,然后上路。”几个干警一拥而上,用绳子把父亲五花大绑,拖进大门。

刑侦科长说:“爬犁别离开,往回拉死尸。”爷爷一头一头往公安局大门上撞,好几个人都抱不住。季霖庭一句戏词儿都没有,蹲在地上干嚎。

“老酒糟”一边喝酒一边叨咕:“扯不扯整的啥事……扯不扯整的啥事……”

季淑清请求刑侦科长:“我要陪丈夫吃最后一顿饭,说几句话。”

刑侦科长说:“这怎么行?不行!”季淑清说:“我要见局长。”刑侦科长说:“局长工作忙,没有时间接见死刑犯家属。”季淑清跪下:“求求你了,让我见见局长。”刑侦科长说:“你下跪也没有用,有什么话和我说。”

季淑清哭成泪人,央求:“毕竟人命关天,延长半天再执行行不行?”刑侦科长说:“已经延长半年了,马上就要行刑,再也见不着你丈夫了。”

季淑清一下子站起来,眼睛紧盯着刑侦科长,科长拔枪。季淑清斩钉截铁地说:“我非见局长不可!放我进去!”刑侦科长拉住季淑清:“你回来!”

季淑清厉声说:“放开!”她变成一位顶天立地的母亲,有着雷霆万钧般的震慑力。她是巍峨险峻的高山和茂密的森林,让狮子和老虎产生了深深的敬畏。刑侦科长手足无措,哨兵也没阻拦,眼睁睁地看着她走进公安局大门。

季淑清推开局长办公室,没等局长说话,声泪俱下:“局长,我丈夫董云程马上被枪毙了!他有天大冤枉!”局长一下站起来:“董云程?你是嫂子?”

季淑清说:“局长,董云程不是反革命!他已经吃过断头饭了!”

局长起身一把推开后窗,喊:“枪下留人!立刻释放董云程!

那当时,林甸县的反动势力依然猖獗。在公审反革命分子大会上,曾经发生过劫持法场的案例,一名公安干警当场牺牲。以后对于罪大恶极的反革命分子,定人定点就地处决。押到县城的犯人,都在公安局院内执行。公安局四合院内后院墙下,是临时法场。被处决后的犯人经法医验证,用油布包了装进亚麻袋子里,有亲属的拉回去处理,无主尸体拉到城外掩埋。父亲吃完断头饭,被押到后院墙下站好。行刑手将匣子枪子弹上膛,瞄准父亲脑袋,听到命令后放下枪。

程广泰跑到墙下,亲手为父亲解开绳子:“云程大哥,你受惊了……”

父亲半天才认出来:“你是广泰?”两个人紧紧拥抱。

程广泰对干警们说:“董云程的案子有待审定,我用党性保证。”

抗战胜利之后,父亲和程广泰、尹殿全等一批抗联人员,作为骨干分到东北民主联军各部队,各自担任领导职务。尹殿全任师政治部副主任,已随四野二纵队南下。程广泰最初在民主联军任副团长,在四平保卫战中身负重伤,伤愈后已不适应部队的战斗生活,转业到省公安厅,曾经参与组建省公安干部学校,任教导处主任。因为不能启齿的原因,他要求调到林甸县任公安局局长。

他扶着父亲进到办公室,马上给老部队留守处打电话。留守处用军用电台联系父亲的老部队,并说明情况。对方发回电文,证明父亲曾经被平反的事实。

程广泰立刻向省公安厅有关部门打电话汇报情况,进行备案。不到半个小时,父亲的问题彻底得到解决。杀敌人不眨眼、万死不低头的父亲,哭的像个受了委屈的小姑娘。季淑清跑出去,把喜事告知等待收尸的爷爷。

爷爷不相信是真的,直到程广泰陪父亲出来,他跪地就磕头。

程广泰把爷爷扶起来,说:“大叔,云程受了很大委屈,彻底平反了。”

季霖庭开腔唱曲儿,感谢共产党正大光明。“老酒糟”连蹦几个高,打开一瓶酒“咕嘟嘟”浇在脑袋上。几个人吃完饭,饮完牲口,套爬犁回屯报喜。

程广泰也余惊未息地对父亲说:“云程大哥,要不是嫂子,你已经死了几个小时了。现在是镇压反革命的特殊时期,不用我亲自审批就可处决。”

父亲感激地说:“我理解,你不用解释。我能活下来,一是我不想死,二是老天爷不让我死,让我在这里遇见你。再是我有个好老婆,老婆也是妈。”

自从嫁到董家,季淑清头一回笑得灿烂,像盛开了一大片幽蓝淡雅的桔梗花,虽然并不芬芳艳丽,却药香浓郁:“我现在还像做梦似的,一个非死不可的人,怎么还在说话呢?云程命不该绝,让我爹编戏词都编不出来。”

保住丈夫,她又不放心家里。婆婆还躺在炕上受煎熬,小叔子和小姑子哭得稀里哗啦,全屯人都在等着接灵,早一点回去报喜,大伙儿少一份担忧。

季淑清和爷爷一行人,坐爬犁回去。父亲一个人留下。

爷爷用给父亲置办丧品的钱,到街上买了一爬犁鞭炮,一路走一路燃放。三个大老爷们不顾晚辈在身边,哭一阵又笑一阵。爬犁到了屯边,三个人的嗓子都哭哑了。屯里人听见从县城方向一直响到屯边的鞭炮声,顿时哭声一片。

他们戴孝来到屯边迎灵,白花花跪倒一片。叔叔和姑姑戴了重孝,躺在地上打滚哭。奶奶躺在炕上,一直在听外面的动静。她听见哭声,顿时昏死过去,宋先生好不容易用干针扎过来。爬犁再晚回来一会儿,奶奶就活不成了。

爬犁来到跟前,众人才知道弄错了,都赖“老酒糟”和季霖庭闹妖。

左金堂和邢大下巴几个人把两个人按在地上,没给搓弄死。人活着比什么都强,哭声又变成了欢笑。奶奶从炕上跳下地,拿了铜盆跑到街上。

她一边敲一边喊:“青天大老爷睁眼啦!我儿活啦!”

除了人和马,爷爷把能喘气的活物全杀了,晚上请全屯人贺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