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风裹着太行山的松香,吹过鹰嘴崖下的训练场。
五十名红枪会士兵穿着靖南营的新军装——青布短打浆洗得发硬,衣领上还留着裁缝铺的浆糊味。他们攥着步枪的姿势像攥着烧红的炭,指节泛白,队列歪歪扭扭,有人踮着脚,有人弯着腰,活像一群被赶到田埂上的鸭子。
王二攥着根枣木教鞭,眉头皱成了川字。他抬脚踹了踹络腮胡汉子王疤的脚后跟:“脚分开六十度!你想让清军的马踩碎你的脚踝?”
王疤缩了缩脖子,咧嘴笑:“王队正,咱以前打仗,哪讲究这些?拎着刀冲上去,砍翻几个算几个!”
“以前是以前!”王二的教鞭抽在王疤脚边的泥土里,溅起细碎的土渣,“现在跟靖南营混,得讲阵法!你见过李统领的兵没?队列齐整得像刀切的豆腐,冲起来连清军的炮都怕!”
队列里传来细碎的议论。年轻士兵栓子攥着自己的衣角,声音像蚊子叫:“我…我连左右都分不清…”
“怕什么?”王二回头,看见栓子眼角的泪,语气软了点,“我第一次站队列,晃得像筛子,李统领没骂我,蹲下来跟我说‘脚踩稳,心就稳’。”
就在这时,一道玄色披风掠过训练场。李昊站在队列前,指尖拂过身旁的步枪,声音温和得像晨雾:“我知道你们以前躲在山里,吃野菜,躲清军。但从今天起,你们是靖南营的兄弟——不是‘红枪会的残兵’,是能站着打天下的正规军。”
他走到栓子面前,蹲下来,手指轻轻碰了碰栓子发抖的肩膀:“我当年第一次拿枪,手抖得连扳机都扣不动。老周教我,‘枪是保护人的,不是吓唬人的’。”他抬头,目光扫过每一个人,“我要教你们的,不是怎么躲,是怎么打——打垮清军,让你们能回家种红薯,能陪娃子玩,能让你们的娘不再躲柴堆。”
张老三站在训练场边的老槐树下,看着李昊。阳光穿过槐叶,洒在李昊的玄色披风上,泛着金光。他摸了摸怀里的旧驳壳枪——那是他去年从清军手里缴获的,如今换成了靖南营的步枪,枪身刻着“靖南”二字,摸起来更沉,也更暖。
他想起去年今日,自己还站在赵家集的擂台上,喊着“打土豪分田地”,台下的百姓举着红旗欢呼。可仅仅一年,三千兄弟只剩一百,他躲在山洞里,靠野菜和老鼠充饥,连妻女的下落都不知道。直到李昊的送粮队来,直到王二说出“你嫂子在后方养伤”,他才重新活过来。
“张哥!”李昊走过来,拍了拍他的肩膀,“明天来帅帐——我让老周教你认粮账。”
张老三愣了愣,随即笑了。他摸了摸怀里的旧账本——那是红枪会以前的开支记录,皱巴巴的,沾着烟灰。现在,他要学认靖南营的粮账,学怎么管粮,学怎么给兄弟们发饷。“好!”他说,声音里带着从未有过的坚定,“我张老三,今天是靖南营的兵,明天就要学会管粮!”
训练课继续。王二收敛了脾气,跟着李昊学怎么教士兵。他不再踹脚后跟,而是蹲下来,握住王疤的脚,帮他调整姿势:“脚分开六十度,像扎马步,稳当。”
王疤嘿嘿笑:“王队正,你以前也这么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