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3章 春播如点兵(1 / 2)

惊蛰的雷声,藏在太行山的云层里。

晨雾未散时,靖南营的校场上已站满了人。士兵们褪去冬装,换上簇新的青布短打,腰间别着短刀,脚蹬麻鞋——乍一看,像是要开拔的队伍,可每人手里攥着的,不是刀枪,是磨得锃亮的犁铧、系着红绸的种子袋,还有丈量土地的木尺。

卯时三刻,一声浑厚的牛角号划破晨雾。

这不是冲锋号,却比冲锋号更让人心跳——这是今年春播的“点将令”。

李昊站在高台上,玄色披风被山风吹得猎猎作响。他身后,老周捧着新制的《春播军阵图》,赵刚按着腰间佩刀,王二攥着个绣着“粮”字的布包,连向来斯文的孙神医都穿了双草鞋,手里提着药箱。

“今日春播,不是种地,是点兵!”李昊的声音像淬了冰的刀刃,“从队正到伙夫,人人都是兵;从犁铧到种子,件件是兵器!听我号令——”

他抬手一挥,校场边的战鼓“咚”地擂响。

三百名士兵应声而动,四人一列,踩着鼓点向校场东侧的军垦田开进。最前排的十名队正,每人牵着一头耕牛,牛颈挂着红绸,绸子上绣着“靖南”“必胜”字样。牛蹄踏在冻土上,发出“咯吱”声,像极了战马奔袭前的躁动。

田垄已经被提前翻整过,黑褐色的泥土松松软软,像张等待描绘的地图。

“第一队,前哨位!”

“第二队,侧翼掩护!”

“第三队,主攻垄沟!”

随着队正的喊喝,士兵们迅速散开。最前排的士兵扛着包铁犁铧,猫着腰贴着田垄线推进;中间的士兵提着竹编的种子筐,按照狗儿预先用石灰粉画的标记,每走三步便弯腰撒种;后排的士兵握着木耙,将种子与泥土轻轻拌匀——整套动作,像极了操练时的“布阵”。

王二攥着犁把,额角渗出细汗。他原以为这活计简单,可真到了田里才发现:犁铧要端平,下土要够深,转弯时还得配合左右士兵的节奏。“稳住!左三寸!”旁边的队正低喝,“你这一歪,垄沟就歪了,回头红薯藤都爬不直!”

更让他震撼的是狗儿。这半大孩子背着个木匣子,里面装着自制的“测距仪”——两根带刻度的木杆,中间拴根细线。他猫着腰在田垄间跑,每量出一丈,就用石灰粉撒个记号:“这是玉米带,间距五尺;那是豆子带,间距三尺!长短宽窄都得齐整,跟排兵布阵似的!”

“狗儿,你这哪是种地?”王二直起腰,抹了把汗,“分明是在地上画格子练兵!”

狗儿头也不抬:“本来就是嘛!种得齐整,将来除草、施肥、收割都省力气;就跟咱练兵似的,队列齐整,打起仗来才不乱!”

日头爬上山头时,李昊握起了犁把。

这是他今年第一次下田。去年的第一犁折断了犁尖,今年他特意选了柄最沉的包铁犁,犁铧上还刻着“靖南”二字。

“起犁——!”

随着他一声低喝,两头耕牛同时发力。犁铧切开冻土,翻起深褐色的泥浪。泥土的腥气混着腐草香扑面而来,让他想起去年此时,士兵们手上的血泡,想起老农跪在田埂上哭喊“金疙瘩”的模样。

“昊哥!”旁边的老农王大伯颤巍巍递来一碗热水,“您歇会儿,这活计累人。”

李昊接过碗,却没喝。他望着身后绵延的田垄,犁沟如战壕般笔直,新翻的泥土泛着湿润的光,像铺了一地的铠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