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雾气裹着灶间的粥香,在营区青石板上洇出淡淡的白。李昊站在点将台边,望着下方攒动的身影——三千士兵散在各个角落,有的蹲在帐篷前擦枪,有的站在树底下理头发,有的攥着炸药包翻来覆去看。风里飘来艾草的香气,是王婶带着妇女营在给旗帜熏香;远处传来打磨木头的吱呀声,是赵三在给拐杖刻字。
今天,是靖南营的“入营日”。每个士兵都知道,等太阳爬上老槐树梢,他们要对着那面绣着“靖南营”的红旗宣誓,从此不再是“仁义卫的散兵”,而是“守家的靖南营弟子”。
王胖子的帐篷里飘着桐油味。他蹲在小马扎上,膝盖上摊着他的燧发枪,正用鹿皮布擦得锃亮。枪身已经被他擦了三遍,连枪管的纹路都泛着光——这是他从猎户生涯里攒下的习惯,枪是猎人的命,得伺候得比媳妇还周到。
“胖子,歇会儿!”林小七的声音从帐篷口钻进来,手里举着个新箭囊,“俺帮你瞅瞅枪管。”
王胖子抬头,见林小七穿着洗得发白的猎装,头发用牛筋扎得整整齐齐。他把枪递过去,林小七捏着枪管晃了晃:“没毛刺了,够滑溜。”
王胖子接过,从怀里掏出块新布——是王婶昨天连夜缝的,青布上绣着朵小艾草。他把布缠在枪托上,指尖蹭过布角的针脚:“婶子说,这布能‘护枪’,就像她护着俺。”
末了,他从腰间摸出把小刻刀,在枪管上轻轻划了两个字——“靖南”。刀痕不深,却刻得很稳:“俺这枪,跟了俺三年,打过兔子,打过野猪,如今要跟着俺守靖南营的家了。”
林小七凑过来,摸着那两个刻痕:“俺的箭尾也刻了‘守家’,等下宣誓,咱俩的家伙事儿都带着营名。”
王胖子笑了,把枪扛在肩上:“走,去看看赵统领的拐杖。”
林小七的梳妆台是块磨得发亮的青石板。他坐在石板前,用铜梳子梳着沾着草屑的头发——这是他当猎户以来,第一次这么认真理头发。以前在山里,头发乱得像鸡窝也没人管,如今要当“正规军”,得像个样子。
他从怀里掏出个小瓷瓶,倒出点刨花油抹在发梢:“这是王婶给的,说‘正规军的头发,得亮堂’。”
镜子是用铜盆磨的,映出他泛着青胡茬的脸。他对着镜子扯了扯衣领,又摸了摸腰间的猎弓——弓弦已经换成了新麻线,是妇女营用村西头的麻纺的,拉起来嗡嗡响,比以前的旧弦结实多了。
箭囊里插着二十支新雁翎箭,箭尾都刻着小小的“守家”二字。那是他昨晚蹲在溪边,用碎瓷片一点点刻的:“每支箭都记着,俺是守家的兵。”
远处传来赵三的喊叫声:“林小七!过来帮着搭木台!”
林小七应了一声,抓起猎弓往肩上一搭:“来了!”
路过王胖子身边,他挥了挥箭囊:“俺的箭,比你的枪还快!”
王胖子笑着骂:“吹啥牛!等下比试比试!”
工兵营的帐篷里,陈大壮蹲在地上打包炸药包。他的手掌布满老茧,捏着麻绳捆得结结实实,每个包上都贴了张用毛笔写的“靖南”标签——字是他让小工教的,歪歪扭扭却很精神。
“大壮哥,歇会儿!”小工端来碗凉水,“这包都捆了三回了。”
陈大壮接过水,灌了一口:“俺得捆瓷实了。上次演练,包散了,炸不着目标。”他从怀里掏出包晒干的野菊花,塞进包里:“这是俺闺女给的,说‘野菊花能防蛀,炸药包放久了也不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