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粒子还沾在青石板的缝隙里,青石峪的回声还没散干净,李昊已经带着“仁义卫”押着残部回来了。
一百五十名清军只剩四十来个,个个带伤,有的断了胳膊用布条吊着,有的脸上裹着渗血的纱布,连滚带爬地跟在后面。最显眼的是李富贵——那个昨天还挥着马刀喊“抢粮”的参将,此刻蜷在雪地里,左腿以诡异的角度歪着,显然是被打断了。他看见李昊的瞬间,眼泪混着鼻涕糊了一脸,喉咙里发出杀猪似的哭嚎:“李公子!我错了!我真的错了!我再也不敢了!”
李昊没理他,蹲下来扯了块干净的粗布,递给身边的秀莲。秀莲会意,端来一碗姜茶——还是热的,姜味冲得人鼻尖发疼。
“喝口热的。”李昊把碗放在李富贵面前的雪地上。
李富贵盯着碗,手抖得厉害,端起来时差点摔了。他吹了吹热气,喝了一口,辛辣的姜味呛得他咳嗽,眼泪却掉得更凶:“我以为你们是散兵……是庄稼汉……没想到……没想到你们的长矛能扎进胸口,火铳能打那么远……”
旁边的清军残部听见这话,都缩了缩脖子。有个年轻士兵跪下来,抱着李昊的腿哭:“大爷饶命!我是被抓来的壮丁!我不想抢粮啊!”
李昊弯腰把他扶起来,指尖碰了碰他脸上的冻疮:“你们都是被逼的?”
年轻士兵点头:“李富贵说抢了粮能分银子……可我们连清军的粮都吃不上……”
李昊转身看向李富贵,声音冷下来:“你看看他们——你为了五两银子,要让他们送命?要抢百姓的活路?”
李富贵的哭声戛然而止。他望着地上那些断胳膊断腿的兄弟,又望着远处庄园里飘起的炊烟——那是“仁义卫”的厨房在做饭,香气顺着风飘过来,混着雪的清冽。他突然“噗通”跪下来,重重磕了个头:“李公子!我愿意归降!我愿意帮你们劝降其他清军!再也不碰庄稼汉的一粒粮!”
傍晚的演武场,篝火燃得正旺。
八十名“仁义卫”围坐成圈,韩通站在中间,手里攥着三张染血的布——那是牺牲士兵的衣物碎片。他的声音像闷雷:“本次战斗,牺牲三人,受伤十人。他们是张三、李四、王五——张三是火铳手,为了掩护长矛手,冲在最前面;李四是长矛手,扎穿了三个清军,自己被乱刀砍死;王五……是昨天刚学会写‘卫’字的周狗蛋的师兄。”
人群突然安静下来。周狗蛋攥着自己的衣角,指节泛白——王五是他的同乡,昨天还教他怎么把长矛刺得更准,今天就倒在沟里,胸口插着清军的腰刀。
“他们都是英雄!”韩通的声音提高了,“咱们‘仁义卫’,不是怕死的兵,是敢为家拼命的卫!”
周狗蛋突然站起来,膝盖撞在篝火旁的地面上,疼得他皱了皱眉,却没吭声。他走到韩通面前,声音沙哑:“俺想给牺牲的兄弟守灵。”
韩通愣了愣,随即点头:“好。明天辰时,祠堂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