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浊浪滔滔与野望初萌(1 / 2)

“吱嘎——嘎——”

破旧的渡船在脱离河岸、驶入黄河主流的一刹那,发出了令人牙酸的、仿佛随时都会解体的呻吟。船体猛地一沉,随即被一股无可抗拒的巨力攫住,如同被投入激流的枯叶,开始了疯狂而剧烈的颠簸起伏!

浑浊泛黄的河水,不再是远观时的磅礴画卷,而是化作了噬人的猛兽。一个接一个的浪头,裹挟着泥沙和枯枝,狠狠地拍击在单薄的船板上,发出“嘭!嘭!”的闷响,冰冷刺骨的河水飞溅而起,瞬间将船上所有人浇得透湿。船身时而猛地被抛上浪尖,失重感让人心脏骤停;时而又重重砸落波谷,仿佛要直坠河底,巨大的惯性几乎将人甩飞出去!

“抓紧!都抓紧船舷!”李昊声嘶力竭地大吼,他自己也死死抓住船头一根粗糙的木质栏杆,指关节因用力而发白,双脚死死抵住湿滑的船板,才能勉强稳住身形。每一次颠簸,都感觉五脏六腑都要被震得移位。

王把总和其他士兵们,也个个面如土色,或抱紧桅杆,或相互搀扶,或匍匐在甲板上,努力对抗着这天地之威。赵公公紧靠着船舱,花白的胡须上沾满了水珠,脸色惨白,紧闭双眼,仿佛在忍受极大的痛苦。青禾和几名伤员更是吓得缩在船舱角落,紧紧抱在一起,随着船体的起伏发出压抑的惊叫。

身后,北岸渡口的方向,依旧是一片地狱般的景象。冲天的火光将那片天空映成了诡异的橘红色,远远望去,如同燃烧的鬼域。喊杀声、哭嚎声、兵刃碰撞声,虽然被黄河的咆哮拉远、扭曲,却依旧如同鬼魅的呜咽,隐隐传来,提醒着他们刚刚逃离的是何等险境。甚至有几支稀稀拉拉的、毫无力道的箭矢,徒劳地划过夜空,远远地落入船周翻滚的浊浪中,连一丝涟漪都未能激起。

对岸,南岸的轮廓,在弥漫的水汽和深沉的夜色中,依旧模糊不清,只是一条更加浓重的、沉默的黑色剪影,神秘而未知,仿佛一头蛰伏的巨兽,张开了无声的大口。

李昊死死地盯着那片黑暗,又猛地回头,望向那片渐行渐远的、代表着他穿越以来所有挣扎与苦难的北岸火光。

煤山脚下的冲天烈焰、京师陷落时的绝望哭喊、突围路上的血腥厮杀、古道奔逃的饥寒交迫、雨夜求生的狼狈不堪、渡口之前的绝境谋划……一幕幕画面,如同走马灯般在他脑海中飞速闪过。那些死亡、那些牺牲、那些近乎崩溃的边缘、那些绝境中的挣扎……所有的一切,都留在了身后那片燃烧的土地上。

滔滔黄河水,奔流到海不复回。

这浑浊的、咆哮的巨川,隔开的,不仅仅是地理意义上的北方与南方。

它更像是一道时空的分界线,一道命运的门槛。

门槛的这一边,是亡命天涯,是仓皇求生,是被动地承受着时代的碾压,是在血与火中挣扎求存的一缕微末生机。每一步,都踏在死亡的边缘,每一次呼吸,都带着绝望的味道。

而门槛的那一边呢?

南方。

这个词,在李昊的心中,第一次变得如此具体,如此沉重,又如此……充满诱惑。

那里,或许有相对安定的城池,有更多幸存的人口,有尚未被战火彻底摧毁的秩序雏形,有更多可供周转的资源和信息……那里,是混乱中的一线秩序,是毁灭后可能的重生之地。

更重要的是,那里,可能是一个……舞台。

一个不再仅仅为了“活下去”而挣扎的舞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