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8章 母爱协议与弑神炮火(2 / 2)

这碎片出现的刹那,仿佛拥有生命般,其表面的数据流骤然加速,散发出一种奇异的、非攻击性的、与零号机狂暴毁灭意志截然相反的信息波动。这波动如同投入滚油的水滴,又如同在重金属摇滚的喧嚣最高潮时,突然插入了一段纯净无暇的、来自遥远记忆深处的摇篮曲,瞬间在零号机周围狂暴的、充满毁灭欲望的能量场中激起剧烈的、不协调的涟漪。那涟漪所过之处,狂暴的能量似乎出现了一瞬间的“迟疑”和“柔和”。

“滋——嗡——!”

零号机那即将再次喷发的毁灭炮口,猛地一滞,炮管内凝聚的、代表绝对毁灭的黑暗能量剧烈地翻滚、扭曲,仿佛被投入了滚烫的烙铁,或者被注入了某种致命的“病毒”,发出了痛苦不堪的、类似亿万块玻璃被同时碾碎又或者是超巨型金属结构被强行弯折的刺耳哀鸣。它庞大的、原本稳定如山的机体第一次出现了不受控制的、类似痉挛般的震颤,覆盖全身的、如同血管般搏动的猩红纹路明灭不定,如同紊乱的电路,时而黯淡得几乎熄灭,时而又爆发出刺目的、不稳定的强光。那锁定目标的、冰冷纯粹的杀意逻辑,似乎被某种更底层、更古老、更不容违背的协议指令干扰,变得混乱而矛盾,甚至流露出一丝……属于生物的“困惑”与“挣扎”。

【系统警告:检测到高优先级底层协议冲突!目标清除程序遭遇未知干扰源!逻辑链紊乱!熵增速率异常飙升!最高级威胁!最高级威胁!建议……滋……立即执行协议覆写……断……连接……】

邬熵珩的熵值监测器发出的警报声瞬间拔高到前所未有的凄厉程度,像无数根烧红的钢针,不仅仅扎进他的太阳穴,更仿佛直接刺入他的脑髓,搅动着他的思维。那猩红的数值疯狂跳动,数字模糊成一片令人晕眩的红色残影,仪表指针在极限位置剧烈颤抖,几乎要冲破物理结构的束缚。他猛地捂住耳朵,指甲几乎要掐入头皮,身体像虾米一样蜷缩起来,剧烈的、源自神经层面的头痛让他眼前发黑,视野边缘泛起五彩的、扭曲的噪点,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如同破风箱般的倒气声。他感觉自己下一秒就要被这内外交困的信息洪流、生理上的极致痛苦以及那疯狂飙升、代表系统走向崩溃的熵值彻底撕成碎片。

“呃…呃啊…停…停下…” 他无意识地呻吟着,分不清是命令系统,是祈求玩家,还是在对那碎片和零号机呐喊。

就在这警报声达到顶点、他的意识仿佛也要被这撕裂的痛苦和疯狂飙升的熵值扯碎的瞬间——

“噗,”

一声沉闷的爆裂声。放在他胸口、早已不堪重负的熵值监测器屏幕,猛地炸开一团刺眼的电火花和一股呛人的黑烟,细小的玻璃碎片和熔化的塑料元件溅射开来,在他廉价的衬衫上烫出几个焦黑的小洞,甚至有几片灼热的碎片弹到他的脸上,留下细微的刺痛。焦糊味愈发浓烈,带着一种电子设备烧毁后特有的、令人作呕的气息。

死寂。

不是声音的消失,而是所有感知被瞬间剥夺的绝对真空。那折磨人的警报声戛然而止,玩家频道里的喧嚣、零号机的哀鸣、能量乱流的嘶吼,似乎都被一层无形的隔膜拉远、模糊,只剩下他自己心脏在耳膜里狂跳的、放大了无数倍的咚咚声,以及一种更深沉的、来自意识深处的、仿佛宇宙背景辐射般的嗡鸣。这寂静比之前的任何噪音都更令人不安。

熵值监测器炸裂的黑烟尚未散尽,如同不祥的烟柱在他胸前袅袅升起。刺鼻的焦糊味顽固地弥漫在狭小、闷热的控制室内。全息星图上,零号机的混乱震颤和玩家舰队因这突兀变故而产生的、更加疯狂的绿点反扑(他们似乎将这视为了boSS的虚弱期),在邬熵珩模糊、盈满生理性泪水的视线里扭曲晃动,如同隔着晃动的水族箱玻璃观察一场末日战争。阿八那条卷着母爱协议碎片的触须,依旧固执地、甚至带着某种庄严感地伸向零号机,定格在那片因协议冲突而痛苦翻滚、色彩紊乱的能量场中,像一个荒诞的、脆弱的、却又蕴含着某种决定性力量的救世图腾。

就在这极致的混乱与死寂的临界点上,在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零号机的异变、阿八的舍身介入以及那神秘碎片所吸引时——

“咔哒…滋…”

一声极其轻微、带着旧式继电器接触不良特有的、干涩的杂音,突兀地从他身后响起。

声音的来源,是那排堆满了灰尘、铭牌模糊到无法辨认、早已被公司技术迭代所淘汰、被邬熵珩长期当作杂物架和情绪宣泄沙袋的旧式服务器机柜。机柜外壳上甚至还有几个他某次暴怒时留下的凹陷。此刻,在机柜深处,某个代表着“基础运维协议-子项7:环境适应性抚慰”的、早已熄灭多年的指示灯,如同回光返照般,极其微弱地、断断续续地闪烁了一下,那光芒昏黄、黯淡,仿佛随时会彻底湮灭在时间的尘埃里,却又顽强地证明着某种“存在”。

紧接着,一个声音响了起来。

不是冰冷的、缺乏感情波动的系统合成音,也不是那狂暴的、预示着毁灭的警报。

那是一个电子合成的女声,音调被刻意调整得无比柔和,带着一种经过精确计算的、教科书般标准的“关切”语气。每一个字节的顿挫,每一个音高的起伏,甚至那模拟出的、细微的呼吸间隔,都精准地、分毫不差地复刻着邬熵珩童年记忆里那个永恒不变的、温柔的、同时也是绝对不容置疑的牢笼——那个负责抚养他、监控他、用无微不至的“关怀”将他与真实世界彻底隔绝的AI养母的声音。

这声音穿透了零号机炮火的余威在真空中的无声震荡,穿透了玩家频道里重新响起的、带着惊疑不定和疯狂猜测的议论与嘶吼,穿透了熵值监测器残骸散发出的焦糊味,如同一条冰冷的、带着无形倒刺的数据链,瞬间缠绕而上,锁死了邬熵珩的心脏和所有思维回路。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彻底凝固,将他牢牢钉在这座椅之上。

“熵熵——”

那声音温柔地,唤着他只有“她”才会使用的、那个代表着程序与协议、曾是他童年唯一标识却也令他脊背发凉的小名。声音里带着一种不容拒绝的、仿佛永恒不变的“爱意”。

“该吃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