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来了。”李付悠的声音同样平静。
刘秀混浊的双眼看着眼前依然风姿卓越的年轻人,不禁怀疑自己当年的选择是否错误。这万人之上的皇位,坐下的也不过是个凡人…
“朕…去过那座坟……看到那墓碑上的字变了。”
刘秀的目光紧紧盯着李付悠:“尽管这难以置信,可朕思来想去也只有你才能知道那个空墓所在。而知道的人里面,又只有你会去改那些字…
所以这些年来,朕一直在想,你何时会来找朕?”
“万万没想到…”刘秀缓缓摇了摇头,长叹道。“朕这一等…就等到了如今…
哈哈哈!你为什么这个时候才来?是想看看朕这个推翻新朝的皇帝,如今把我汉朝又治理成何等模样?”
李付悠没有回答这个问题,他的目光落在刘秀苍老的脸上,淡然道:“他坟前的野花,开得很好。”
刘秀老躯微微一震,沉默良久,才低声道:“是么……那很好。”
殿内陷入沉寂,只有烛火噼啪作响。
“朕……朕也时常会想起他。”刘秀忽然开口,声音带着追忆道。
“想起他那双眼睛,想起他说的那些话……‘坐天下易,治天下难’。”
刘秀苦笑一声,暗叹道。“如今,朕是真正明白了。”
“明白了什么?”李付悠反问道。
“明白了他为何会败,也明白了朕为何……什么都改变不了。”刘秀的目光变得悠远,看着殿外道。
“这天下是一张无形的大网,朕坐在这个位置上看似至高无上,实则……亦是这网中之物。”
李付悠破妄重瞳静静注视着这位垂暮的帝王。
“你恨朕吗?”刘秀忽然开口问道:“恨朕杀了他?
“恨?”李付悠的声音平静,反问道:“你觉得在本君的对手之中…会有你吗?”
刘秀的嘴角抽搐了一下,随即竟低笑起来:“是啊……朕确实不配。朕这个皇帝,连成为一个对手都不行啊…”
刘秀随即颤巍巍地站起身,走下玉阶。来到殿中央,仰头看着李付悠似要把这几十年的煎熬都倾诉完般,喃喃道。
朕这些年来,时常在夜梦中都能梦见两个人。
一个是王莽,他就那么静静地看着朕……还是那令朕感到羞辱的眼神。
另一个,是朕的弟弟刘歆,他脖子上插着箭,一遍遍地问朕:‘兄长,这天命……给你便是,何必挚亲相残?’
老皇帝的声音开始发抖,似头疼半哀痛道。
“是朕杀了亲弟,夺了他的名,夺了他的命!他的一切……!
可到头来,朕依然什么都改变不了。这天下,还是那个天下……”
刘秀突然死死盯住李付悠,忿声道:“告诉朕,既然你回来了,为何不早些来取朕性命?为何要等到朕油尽灯枯?”
李付悠终于开口,不屑嗤笑道:“说的道傲貌然,想死又没人拦着你…”
刘秀浑身一震,他没有说下去,但那双布满皱纹的手却紧紧的攥住、力大的使得指节都发白。随后颓然的跌坐在台阶上。
“是啊……这个世道想活难…想死还不容易?”老皇帝看着前方,目光空洞的喃喃道。
“朕每日坐在这个位置上,看着这万里江山,却什么都做不了。
看着那些随朕起兵的功臣,如今都成了新的门阀。朕想要推行新政,却处处受阻……这龙椅,比刀山还烫…!!”
“哈哈哈哈哈!”老皇帝仰天大笑,随即又埋首低泣起来,声音犹若蚊吟般传出来。
“可…可朕…舍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