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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8章 烟雨江南 暗涌初现(1 / 2)

接连数日的风餐露宿与急行,饶是江长安内力已然大成,带着伤势未完全痊愈的玉鸣和林梦,也感到了几分由内而外的疲惫。三人专拣荒僻小径,翻山越岭,避开可能设有眼线的城镇与官道,一路向着东南方向疾驰。

越往南行,气候越发湿润温暖,与北地的干燥苍茫形成了鲜明对比。空气中的凛冽寒意渐渐被一种温润的水汽取代,路旁的植被也变得愈发茂盛葱郁。这一日,天空毫无征兆地飘起了蒙蒙细雨,如烟似雾,将远山近水、田野村落都笼罩在一片朦胧之中,仿佛天地间都铺开了一幅巨大的水墨画卷。雨水敲打着树叶,汇聚成珠,从叶尖滴落,发出清脆的声响,混合着泥土与草木的清新气息,倒也暂时洗刷了三人连日来身上沾染的血腥与尘土,冲淡了几分紧绷的心绪。

“前方绕过那个山坳,便正式进入江南地界了。”林梦指着雨雾中若隐若现的、轮廓显得格外秀美柔和的山峦线条,声音带着一丝回到熟悉环境的轻快,“落霞山就在那片群山深处,以此速度,再有大半日的光景,我们便可抵达山脚。”

江长安点了点头,目光沉静地扫过雨幕中安静的田埂、蜿蜒的溪流以及零星散布、白墙黛瓦的村落。江南的宁静祥和,与他这段时间经历的生死搏杀、阴谋诡谲形成了强烈的反差,让他一直紧绷如弦的心神也不由得稍稍松弛了一瞬。但他深邃的眼眸中警惕之色未减,深知这看似温柔的烟雨之下,或许正隐藏着不为人知的暗流。万仙盟能找到洛阳,未必不能追踪至此。

“连续赶路,你们伤势初愈,元气未复,不宜过度消耗。前方似有个废弃的茶棚,我们寻个地方暂避片刻,调息恢复些气力再走。”江长安放缓了脚步,提议道。他声音平稳,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关切。

玉鸣和林梦确实感到有些气力不济,尤其是林梦,之前施展“燃命回春”禁术的后遗症并非短时间内能够彻底消除,脸色依旧比常人苍白几分。闻言均点头同意。

三人在一处靠近溪流的废弃茶棚下歇脚。这茶棚显然荒废已久,茅草棚顶破了好几个大洞,雨水顺着破洞滴滴答答落下,在泥地上汇成一个个小小的水洼。棚内只有几张歪斜的破旧木桌和长凳,布满了灰尘和蛛网。

江长安选了处相对干燥的角落盘膝坐下,看似闭目养神,实则灵觉早已如同无形的水银,悄然而精准地蔓延向四周数十丈的范围。融合了天门碎片后,他的灵觉敏锐程度已臻至一个玄妙的境界,无需刻意运功,便能清晰地把握周围环境最细微的变化。雨滴落地的声音、溪水潺潺的流动、风中草木的摇曳、甚至泥土下虫蚁的蠕动……种种信息纷至沓来,却又被他强大的心神有条不紊地处理、分辨着。这是一种近乎本能的对外界的掌控感,远超普通的耳聪目明。

玉鸣和林梦也各自寻了地方坐下,默默运转功法,吸纳着江南水乡这充沛而温和的天地灵气,弥补连日奔波的消耗,温养着受损的经脉。

雨,淅淅沥沥,时间在寂静中缓缓流淌。约莫过了一炷香的时间,江长安闭合的眼睑微不可察地一动。他“听”到了,在自然的雨声、水声之外,极远处的山林间,传来了一阵极其轻微、却迅捷无比、带着某种独特韵律的衣袂破风之声!来人不止一个,身法极高,轻盈若羽,踏水无痕,而且……目标明确,正是朝着他们这个方向疾驰而来!

他猛地睁开双眼,眸中一抹锐利如电的光华一闪而逝,周身松弛的气息瞬间收敛,变得如同即将出鞘的利剑。

“有人来了,身手不弱,四人。”他沉声低语,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入玉鸣和林梦耳中,打破了茶棚内短暂的宁静。

玉鸣和林梦几乎同时从调息中惊醒,体内真气自然流转,瞬间进入高度戒备状态。玉鸣的右手已悄然按在了袖中的蝉翼双刃上,冰冷的触感让她心神更定;林梦则纤指微动,几枚细如牛毛、淬有不同药性的银针已夹在指缝,另一只手则无声无息地按在了腰间的七星连弩上。

“是影阁的追兵?竟如此之快?”玉鸣凝神感应,却并未察觉到那特有的、阴冷蚀骨的幽冥死气,心中稍定,但警惕未减。

江长安缓缓摇头,目光穿透朦胧的雨幕,锐利如鹰隼般锁定声音传来的方向,眼神微凝:“不像……气息绵长清正,步伐轻盈灵动,带着一种……超然出尘之意。是万仙盟的人。”

他对万仙盟的印象,还停留在洛阳古刹那惊鸿一瞥。琉璃与青鸾立于高楼,冷眼旁观他与影阁厮杀,态度暧昧难明。此刻她们追踪至此,是敌是友,难以预料。

话音未落,雨幕之中,四道白色的身影如同踏波而来的凌波仙子,又似鬼魅般飘然而至,轻飘飘地落在茶棚外数丈之处,恰好形成一个半包围的态势。来人皆是女子,身着统一的月白劲装,材质非凡,雨水落在其上竟自行滑落,不沾丝毫湿气。外罩同色薄纱,更添几分朦胧与飘逸。她们身姿窈窕,面容姣好,但眉宇间却都带着一股挥之不去的清冷与傲然,仿佛不食人间烟火。

为首一人,身形高挑,气质清冽如雪山之巅的寒莲,正是曾在洛阳古刹现身的琉璃!她身旁跟着的,则是那个面容娇俏、眼神却带着几分刁蛮的少女青鸾。另外两名女子年纪稍长,神色冷峻,目光如电,显然也是万仙盟中的精锐弟子。

四女站定,气息匀长,雨水在靠近她们身体尺许范围时,便仿佛遇到了一层无形的屏障,悄然滑落。这并非什么仙家法术,而是将轻功与内力运用到了极致,在身周形成了一层微不可察的护体罡气,巧妙地弹开了雨滴。仅是这一手举重若轻的内力外放与精准控制,便显露出她们远超寻常江湖高手的武学修为。

琉璃的目光直接越过严阵以待的玉鸣和林梦,落在了缓缓站起身的江长安身上,清冷的眸子中闪过一丝极难察觉的讶异。她显然也感觉到了江长安与之前在洛阳时截然不同的气息。那时的江长安,虽锋芒毕露,星火真元炽烈霸道,但终究能感知其深浅。而此刻的江长安,气息沉静如深潭,磅礴似瀚海,站在那里,仿佛与周围的雨、风、山、水融为一体,深不可测。这种变化,让她心中凛然。

“江公子,别来无恙。”琉璃开口,声音如同冰玉相击,清脆悦耳,却带着一种天然的疏离感,仿佛在与另一个世界的人对话,“想不到短短时日,公子修为精进如斯,竟已至返璞归真、与境相合的地步,实在令人惊叹。”她这番话倒并非完全出于客套,江长安的进步速度,确实超出了她的预料。

江长安拱手还礼,神色平静,不卑不亢:“琉璃姑娘谬赞。江湖偶遇,不知姑娘在此拦住我等去路,有何指教?”他开门见山,不想多做无谓的寒暄。

琉璃神色不变,仿佛万事不萦于心,淡淡道:“指教不敢当。只是奉盟主之命,特来请江公子前往万仙盟总坛一叙。”

“哦?”江长安眉头微挑,心中警惕更甚,“我与贵盟主素未谋面,彼此毫无交集,不知有何可叙?”他刻意强调了“毫无交集”,点出对方的唐突。

“盟主神通广大,洞察天机,非常人所能度之。”琉璃的语气依旧平淡,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笃定,“公子身负异宝,命格特殊,一举一动皆牵连甚广,关乎未来天下气运之消长。盟主欲与公子摒除成见,共商应对‘星陨之劫’之大计,此乃苍生之福,武林之幸,还望公子以大局为重,莫要推辞。”她将“星陨之劫”与“苍生之福”抬出,试图占据道义制高点。

“共商大计?苍生之福?”江长安嘴角勾起一抹淡淡的、带着些许讥讽的弧度,“江某一介江湖草莽,何德何能,敢言关乎天下气运?贵盟主厚爱,江某愧不敢当。至于那星陨大劫,若真有降临之日,江某身为武林一份子,自当竭尽全力,但如何行事,却无需他人指手画脚。若我此刻无意前往呢?”他话语虽缓,但拒绝之意已表露无遗。

琉璃眼眸微垂,长而密的睫毛在眼睑下投下淡淡的阴影,语气转冷,周遭的空气仿佛也随之下降了几度:“那恐怕就要得罪了。盟主有令,务必请到公子。若公子执意不肯,说不得,我等只好用些手段,‘请’公子走一趟了。”最后的“请”字,她加重了读音,威胁之意昭然若揭。

气氛瞬间变得剑拔弩张,雨中的寒意似乎都凝聚成了实质。

玉鸣上前一步,与江长安并肩而立,俏脸含霜,冷声道:“万仙盟好大的架子!光天化日之下,竟行此强掳之事!想带走我家少主,先问过我手中的蝉翼刃答不答应!”她袖中幽蓝寒光一闪,蝉翼双刃已悄然滑入掌中,刃身薄如蝉翼,边缘流转着令人心悸的幽蓝光泽。

林梦也悄然移动脚步,与玉鸣形成犄角之势,虽未言语,但手中紧扣的银针和连弩,已表明了其态度。她深知万仙盟势大,但守护江长安之心,绝不会因此而有半分动摇。

青鸾见状,柳眉倒竖,娇叱道:“大胆!区区海外遗民,江湖游医,也敢对琉璃师姐无礼!当真不知天高地厚!”她手腕一翻,一柄细巧柔软、宛若银带的软剑已如灵蛇出洞般出现在手中,剑身震颤,发出细微而清脆的嗡鸣声,显然也是一柄不可多得的利器。

琉璃抬手,止住了蠢蠢欲动的青鸾和其他两名面色不善的女弟子,目光依旧如同冰锥般锁定江长安,试图以势压人:“江公子,我万仙盟并无恶意,只是不忍见明珠蒙尘,更不愿见未来劫起,生灵涂炭而无人能力挽狂澜。以你如今之能,当知星陨大劫并非虚言恫吓。多一份力量,便多一分胜算。联盟则强,分散则弱,此千古至理。何必因一时意气,拒人于千里之外,置天下苍生于不顾?”

她的话语充满了诱惑与压力,试图将个人选择拔高到天下兴亡的高度。

江长安心念电转,思绪如飞。万仙盟能如此精准地找到这里,其情报网络与追踪能力堪称恐怖,远超影阁。她们的目的绝不仅仅是“共商大计”那么简单,恐怕对天门碎片亦是志在必得。星陨子前辈临终那句“小心万仙盟”的警示,如同警钟在耳边回响,必然有其深意。眼下自己虽实力大进,涅盘真炁玄妙无比,但带着伤势未愈的玉鸣和林梦,与这四位明显是万仙盟精锐、且功法奇特、配合默契的女子动手,胜负难料。即便能胜,也必是惨胜,且极易暴露行踪,引来更多、更强大的敌人,届时处境将更为凶险。不如暂且虚与委蛇,伺机脱身。

心念既定,江长安缓缓开口,语气平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琉璃姑娘,贵盟主好意,江某心领。然江某身负血海深仇,尚有诸多要事未了,实不便随姑娘前往。至于星陨大劫,若真有降临之日,江某身为武林一份子,自当竭尽全力,但如何行事,自有江某的判断与原则。道不同,不相为谋。告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