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冥鬼老的“万毒尸瘴”绝非寻常毒雾,那是采集了百年尸气、混合了无数剧毒虫豸的精华,再以邪门秘法祭炼而成的阴损之物。此刻,这浓稠如墨汁、翻滚如活物的黑气,带着令人作呕的甜腥尸臭与刺鼻的腐蚀气息,如同决堤的冥河之水,从客栈破损的每一处缝隙倒灌而入,其首要目标,便是倚在墙边、气息萎靡的江长安!
黑气所过之处,木质窗棂如同被无形巨口啃噬,迅速腐朽成粉末;地面留下滋滋作响的焦黑痕迹,连石板都似乎承受不住那强烈的毒性。更可怕的是黑气中若隐若现的无数毒虫虚影,它们发出密集而尖锐的嘶鸣,这声音并非作用于耳膜,而是直接钻入脑海,搅动人的心神,引发内心深处最原始的恐惧!
赵千钧与林梦虽惊不乱,两人背靠背,将门口守得如同铁桶。赵千钧钢刀舞动如匹练,刀风呼啸,试图将靠近的黑气劈散;林梦七彩琉璃剑光华流转,剑尖每一次点出,都精准地刺中一只扑来的毒虫虚影,将其击溃成缕缕黑烟。然而,那尸瘴仿佛无穷无尽,黑气粘稠滞涩,他们的刀风剑气劈入其中,如同泥牛入海,只能稍稍延缓其推进的速度。更麻烦的是,那无孔不入的毒气已然开始侵蚀他们的护体真气,两人裸露的皮肤上开始浮现出不正常的青黑色斑块,呼吸也变得急促困难,动作肉眼可见地迟滞下来。
“江大哥!”林梦眼角余光瞥见一股尤其粗壮的黑气,如同毒蟒般绕过她和赵千钧的防线,直扑向墙角的江长安,不由得失声惊呼。她想回身救援,但两名影阁杀手如同鬼魅般缠了上来,剑招狠辣刁钻,逼得她不得不全力应对,心中焦急如焚。
江长安直面那汹涌而来的死亡黑潮,左臂新生经脉传来的预警刺痛几乎要撕裂他的神经,仿佛有无数冰针在同时扎刺。然而,与这极致危险感并存的,是丹田内那缕回应了他决绝意志的龙元之力,正以前所未有的活跃度奔腾咆哮!这至阳至刚、源自远古真龙的力量,天生便是世间一切阴邪秽物的绝对克星!一股灼热的战意,混合着守护同伴的执念,压过了身体的虚弱与恐惧。
避无可避,无须再避!
他眼中金红光芒如同两簇燃烧的火焰,猛地炽盛起来!这一次,他没有试图将狂暴的龙元强行纳入易筋经那平和温顺的轨道,那无异于削足适履。他反其道而行,心神高度集中,如同最精密的刻刀,引导着那缕灼热霸道的龙元,放弃了大开大合的冲击,而是将其极度压缩、凝练,顺着左臂那虽然脆弱却异常敏感、仿佛天生就是为了承载这种力量而新生的特殊经络,悍然催发!
“吼——!”
一声低沉、沙哑,却仿佛来自远古洪荒、蕴含着涤荡寰宇、破灭万邪无上威严的龙吟,自他喉间艰难地迸发出来!这声音不大,却仿佛带着奇异的穿透力,让那翻滚的尸瘴都为之一滞!他完好的右掌猛地抬起,五指并拢如剑,体内那融合了易筋经根基与龙元凶性的力量,疯狂地向其指尖汇聚、压缩!刹那间,他整根食指变得如同烧红的烙铁,指尖处,一点极度凝练、光芒刺目到让人无法直视的金红色光点骤然亮起,仿佛一颗微缩的龙炎星辰!
面对已扑至面门、腥臭扑鼻的浓郁黑气,江长安眼神锐利如刀,将所有杂念摒弃,将所有的愤怒、不甘、守护的意志,尽数灌注于这指尖一点!他手臂猛地向前一送,食指点出,直刺那尸瘴最浓郁、气息最阴邪的核心!
“嗤——!”
一声奇异而尖锐的撕裂声响起!仿佛烧红的刀锋切入了凝固的油脂!
那凝练了至阳龙元之力的指尖,与至阴至邪的万毒尸瘴悍然碰撞!没有预想中惊天动地的爆炸,没有狂暴四溢的气浪,只有一种更加本质的、源于属性绝对相克的力量湮灭现象!金红色的指力如同投入无边墨池的一颗小太阳,所过之处,浓郁粘稠的黑气如同遇到了天生的宿敌,发出凄厉到极致、仿佛无数冤魂被瞬间净化时发出的哀嚎嘶鸣,迅速消融、蒸发、化为虚无!指力过处,硬生生在那片死亡黑潮之中,洞穿出了一条碗口粗细、暂时隔绝了毒瘴的纯净通道!
但这并非结束!江长安这一指,不仅仅是破开瘴气,其指尖爆发出的、纯正而霸道的龙元气息,如同在滚烫的油锅中滴入了冰水,瞬间引发了整个尸瘴领域的剧烈连锁反应!原本有序推进的黑气开始疯狂地、无序地翻涌、沸腾,仿佛被彻底激怒,又仿佛在恐惧那龙元的气息,不再仅仅针对江长安一人,而是失去了控制,向着房间内外、走廊上下,更加狂暴地无差别扩散、侵蚀!连带着那些毒虫虚影也变得狂躁不安,互相撕咬攻击起来!
“噗——!”
一指既出,江长安身体剧震,如同被抽干了所有力气,脸色瞬间由赤红转为死灰般的惨白,一口滚烫的逆血再也压制不住,狂喷而出,溅在身前的地面上,发出“滋滋”的腐蚀声。强行在如此脆弱、尚未完全稳固的经脉中,尤其是通过左臂那特殊通道催发出如此凝练、霸道的龙元指力,所带来的反噬之力远超他的想象!他只觉得整条右臂的经络都如同被无数烧红的铁丝反复灼烧、撕裂,剧痛钻心,几乎完全失去了知觉,身体摇摇欲坠,全靠意志支撑才没有倒下。但他那双燃烧着金红余烬的眼睛,却死死地盯着那被洞穿、并开始陷入混乱的尸瘴核心,眼神中没有恐惧,只有一种近乎疯狂的执拗。
“好机会!此子竟能以点破面,搅乱瘴核!” 一直分神关注这边战局的丁因大师,眼中骤然爆射出前所未有的精光。他看出了江长安这冒险一指创造出的绝佳战机!当下不再犹豫,猛地将九环锡杖往地上一顿,发出“咚”的一声闷响,震得整个客栈似乎都晃了晃。他双手合十,宝相庄严,口中梵唱陡然变得宏大无边,如同万千佛陀同时禅唱:
“唵、嘛、呢、叭、咪、吽!”
佛门至高无上的六字大明咒,随着他浩瀚精纯的易筋经内力喷薄而出!每一个字符都仿佛化作了实质,在空中凝聚成六个磨盘大小、金光万丈、流转着无尽慈悲与破邪伟力的“卍”字佛印!这六个巨大的佛印,如同六轮金色的太阳,带着碾碎一切邪祟、净化一切污秽的无上威能,悍然撞入那翻滚沸腾、已然失控的尸瘴之中!
佛光普照,梵音涤荡!
原本就被龙元之力搅得根基不稳、陷入内耗的尸瘴,在这至纯至正、磅礴无边的佛力冲击下,如同暴露在烈日下的残雪,发出了更加凄厉、绝望的嘶鸣,大片大片地冰消瓦解!那些狂躁的毒虫虚影在煌煌佛光中,连挣扎都做不到,便如同青烟般被彻底净化,消散于无形。整个房间,乃至走廊上的黑气浓度,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稀薄、消退!
“啊——!小杂种!老秃驴!竟敢毁我尸瘴!老祖我与你们不共戴天!” 客栈外,远远传来了幽冥鬼老那如同夜枭泣血、充满了无尽怨毒与痛惜的疯狂咆哮。显然,江长安那出其不意、精准狠辣的一指,结合了因大师这恰到好处的佛门神通雷霆一击,不仅彻底打乱了他的必杀之局,更对他辛苦祭炼的“万毒尸瘴”造成了近乎毁灭性的打击,这比杀了他几个手下还要让他心痛和暴怒。
趁着尸瘴被大幅逼退净化、敌人因幽冥鬼老受创而心神震动、阵脚微乱的宝贵刹那,清虚真人眼中寒光一闪。他手中拂尘仿佛活了过来,万千银丝如同拥有生命般,骤然伸长,柔韧无比地缠住了一名正欲偷袭林梦的影阁杀手手腕,太极劲气圆转吞吐,一牵一引,将其整个人如同甩链球般猛地抡起,狠狠砸向旁边另一名持刀扑来的杀手!
“砰!” 两人猝不及防,惨叫着撞在一起,筋断骨折,顿时失去了战斗力。
清虚真人身形如电,一步踏出,已如鬼魅般出现在江长安房间门口,拂尘挥洒间,带起道道柔韧却凌厉无比的劲气,将残余的零星瘴气和那些还想趁机冲进来的影阁喽啰、江湖亡命徒尽数拦下,清出了一小片安全区域。
“走!从后门突围!此地已成死局,不可恋战!” 清虚真人声音急促却异常沉稳,如同定海神针,稳住了众人有些慌乱的心神。
了因大师也趁机一杖逼退纠缠的影阁头目,身形一晃,来到清虚真人身侧。两位绝世高手并肩而立,佛道气息隐隐交融,散发出令人心安的磅礴气势。四位少林武僧见状,立刻摆脱各自对手,迅速向丁因大师靠拢,再次结成一个缩小却更加凝练的罗汉阵,棍影如山,护住侧翼。
赵千钧和林梦得到喘息之机,连忙深吸几口尚未完全净化的空气,强压下体内的毒素与不适。赵千钧一把将昏迷的王铁柱甩到背上,用布条草草固定;林梦则与一名武僧一左一右,搀扶起几乎站立不稳、意识都有些模糊的江长安。
“跟紧!” 清虚真人低喝一声,拂尘开路,了因大师锡杖断后,武僧罗汉阵护住两翼,一行人不再有任何迟疑,向着记忆中来时的方向——客栈后院,且战且退。
那些影阁杀手和残余的江湖亡命徒还想追击,但丁因大师与清虚真人断后,一佛一道,刚柔并济,配合得天衣无缝。佛光普照,涤荡邪氛;太极圆转,化解杀招。加上四位武僧结成的罗汉阵固若金汤,棍影重重,竟将追兵死死挡住,难以越雷池一步。偶尔有暗器或冷箭射来,也被清虚真人的拂尘或丁因大师的锡杖轻易扫落。
众人奋力冲杀,终于冲破客栈摇摇欲坠的后门,来到一条狭窄、堆满废弃杂物、弥漫着馊臭气味的后巷。巷外,伏牛镇更复杂如迷宫的街巷与黎明前最深的黑暗融为一体,仿佛一张巨口,等待着吞噬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