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在江长安的识海深处,又是另一番景象。他感觉自己仿佛置身于一片无边无际的混沌虚空,一条庞大无比、鳞甲闪烁着金红光芒、眼神睥睨狂暴的蛟龙,正在其中翻腾咆哮,搅动风云!而另一边,一尊顶天立地、宝相庄严的金身佛陀虚影,正盘坐于虚空,口诵真言,散发出无量佛光,化作万千金色“卍”字佛印,如同流星雨般射向那狂暴蛟龙,试图将其束缚、安抚。蛟龙怒吼,龙尾横扫,将无数佛印击碎,龙爪撕裂虚空,与佛光不断碰撞!每一次碰撞,都让江长安的识海剧烈震荡,带来灵魂撕裂般的剧痛。他残存的意识在这风暴中飘摇,仿佛随时会湮灭。他看到了父母的幻影,看到了林梦含泪的眼眸,看到了清虚真人凝重的面孔……“不!我不能输!我的身体……由我做主!” 他那微弱的意志,如同黑暗中不灭的星火,开始主动引导那佛光,配合着去安抚、去沟通那狂暴的龙魂……
时间在极度紧张中缓缓流逝。石窟内,只有了因大师宏大的诵经声、江长安压抑的痛苦呻吟,以及那两股可怕力量碰撞引发的微弱气爆声。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是一瞬,也许是永恒。
那肆虐的金红色光芒,终于在无尽佛光的缠绕与江长安自身意志的引导下,渐渐变得不那么刺眼,那狂暴的冲击力也开始缓缓减弱。了因大师感知到龙元的抵抗意志正在被逐渐消磨、安抚,他不敢松懈,继续催动佛法与内力,如同最耐心的工匠,一点点地将那逸散的龙元之力,逼离受损严重的经脉,向着丹田气海缓缓压回。
江长安身体的抽搐逐渐平息,七窍不再渗血,皮肤下乱窜的气流也慢慢隐去,只是那灼热的体温仍未完全消退,但已不像之前那般骇人。
终于,当最后一缕失控的龙元被强行压回丹田,并被了因大师以精妙手法暂时设下一道佛门禁制封印后,江长安猛地喷出一口乌黑的淤血,头一歪,彻底陷入了深度昏迷之中。但这一次,他的呼吸虽然微弱,却变得平稳悠长了许多,脸上的痛苦之色也渐渐褪去。
了因大师缓缓收回手掌,周身的佛光敛去,他长长吁出一口浊气,原本红润的脸色此刻显得有些苍白,显然消耗极大。他看向清虚真人,微微颔首:“暂时……无碍了。龙元已被老衲暂时封印于其丹田,冲突平息。但他经脉损伤极重,尤其是左臂,需以灵药慢慢温养,能否恢复如初,尚是未知之数。而且那封印并非长久之计,待他恢复些许,仍需寻得彻底调和龙元与自身内力之法,否则他日封印松动,反噬只会更烈。”
清虚真人也是松了口气,撤回双掌,调息片刻,才道:“能保住性命,已是万幸。后续之事,再徐徐图之。此番真是多亏大师了。”
林梦悬着的心终于落下,浑身脱力般软倒在地,望着床上呼吸平稳的江长安,泪水再次无声滑落,这一次,却是喜悦与后怕的泪水。
赵千钧也终于能处理自己腿上的毒伤,敷上少林灵药后,那麻木感渐渐消退,转为火辣辣的疼痛,但总算保住了这条腿。
众人皆有一种劫后余生之感。了因大师命武僧取来谷中潭水与随身携带的干粮,分予众人,暂且在这隐雾谷中安顿下来,疗伤休整。
是夜,月明星稀。谷中潭水映月,静谧异常。除了负责守夜的武僧,众人都已歇下。清虚真人与了因大师坐于潭边石上,低声交谈。
“大师,”清虚真人目光深邃,看向了因大师,“今日若非大师及时现身,我等恐已遭不测。只是,大师方外高人,久不涉红尘,此次为何会如此巧合,出现在那荒山野岭?又为何甘冒奇险,相助我等?大师之前所言‘受人所托’,不知……”
了因大师望着波光粼粼的潭面,沉默良久,白眉在夜风中微微飘动。最终,他轻轻叹了口气,声音带着一丝悠远与沉重:“阿弥陀佛。真人既然问起,老衲也不便再隐瞒。托付老衲之人,与江小施主渊源极深,与郭靖大侠、黄蓉女侠亦是旧识。”
他顿了顿,似乎在斟酌措辞:“此人……如今不便现身。但其知晓天门碎片重现,龙元择主,江湖乃至天下,必将再起波澜。影阁、东厂、西域魔教,甚至海外势力,皆已闻风而动。江小施主身系于此,可谓步步杀机。那人托付老衲,在关键时刻,护持江小施主周全,助他渡过初期的劫难,直至……他真正成长起来,有能力面对未来的风浪。”
清虚真人心中一震,与郭靖黄蓉是旧识,且能请动了因大师这等人物暗中护持,此人身份定然非同小可!他脑海中闪过几个可能的名字,但又一一排除。“那……此人可曾提及,这龙元与天门碎片,究竟隐藏着何等秘密?为何会引来如此多势力的觊觎?”
了因大师摇了摇头,眼中也闪过一丝困惑:“此事,那人亦未明言。只道其中牵扯之广,远超武林纷争,关乎气运兴衰,甚至……涉及上古秘辛。老衲亦只知,集齐天门碎片,或可开启传说中的‘蓬莱仙境’,但仙境之内是福是祸,无人知晓。而这龙元……据那人隐约提及,似乎并非凡间之物,其来历……可能与远古陨落的真龙有关,蕴含着超越世俗的力量与……诅咒。”
超越世俗的力量与诅咒!清虚真人倒吸一口凉气。他回想起江长安那石破天惊的一掌,那确实不似人间武功。若真如此,江长安未来的路,恐怕比他想象的还要艰难无数倍。
“那依大师之见,接下来该如何是好?”清虚真人问道。
“眼下,需尽快治好他们的伤势。”了因大师道,“尤其是江小施主,需寻得修复经脉的灵药。待他们伤势稳定,老衲建议,可前往嵩山少林寺。寺中藏经阁内,或有关于调和异种真气、温养经脉的古法记载。而且,寺中相对安全,可暂避外界纷扰。”
清虚真人沉吟片刻,点了点头:“大师考虑周全。只是前往少林,路途遥远,恐再生枝节。”
“无妨。”了因大师道,“老衲已传讯寺中,届时会有弟子接应。而且,有些人,有些事,终究需要面对。少林,或许是一个契机。”
两人又低声商议了一些细节。而在石窟之内,看似昏迷的江长安,意识却并未完全沉寂。在他识海深处,那被暂时封印的龙元,如同蛰伏的凶兽,在佛光禁制之下缓缓脉动。而那道微弱的自身意志,则在涤魂丹残留药效的滋养下,如同经历过狂风暴雨洗礼的幼苗,开始悄然生根,试图去理解、去沟通那力量与意志的源头。一丝明悟,在他潜意识中悄然滋生:力量本身无分善恶,关键在于掌控它的心。若心为力量所控,则为魔;若心能驾驭力量,方为真我。
就在这隐雾谷暂时恢复平静之时,谷外的世界,却因荒院一战,掀起了更大的暗涌。
数十里外,那片瘴气弥漫的沼泽深处,白骨巢穴之中。
幽冥鬼老看着面前水镜中显现的、了因大师以佛法喝退毒虫、惊走东厂的模糊景象(这是他以邪术窥探到的片段),气得暴跳如雷,一把将身旁一个药罐摔得粉碎!
“少林秃驴!竟敢坏老祖好事!还有那帮没用的东厂阉狗!”他惨绿色的瞳孔中燃烧着怨毒的火焰,“那小子身怀龙元和神医遗宝,乃是老祖炼制‘万魂尸王’的最佳药引!绝不能放过!”
他沉吟片刻,脸上露出一抹残忍的诡笑:“看来,老祖不得不亲自走一趟了。顺便……也该去会会那些躲在暗处的‘老朋友’了。” 他目光扫向巢穴角落,那里堆放着几具气息异常强大的尸傀,其中一具,赫然穿着多年前某位武林名宿的服饰……
与此同时,影阁总部,一间烛光摇曳的密室内。
影蛇正跪伏在地,向着阴影中一个模糊的身影汇报着荒院的失利。
“……属下办事不力,请阁主责罚!那小子龙元爆发,威力惊人,之后又有少林了因那老秃驴插手,冯保那阉狗被迫退走……”
阴影中,那被称为“阁主”的身影沉默了片刻,一个冰冷得不带丝毫感情的声音缓缓响起:“龙元之力……果然不凡。少林也插手了……有意思。”
“阁主,那我们……”
“启动‘暗星’。”影阁之主的声音没有任何波澜,“让他们潜入少林,盯紧了那小子。同时,将消息透露给‘幽冥宫’和‘万毒宗’,就说……身负真龙气运、怀揣神医至宝的郭靖之子,即将前往少林。本座倒要看看,这潭水,能浑到什么程度。”
“是!”影蛇身影一晃,消失在黑暗中。
密室重归寂静,只有烛火噼啪作响。阴影中的影阁之主,手指轻轻敲打着座椅扶手,发出规律的嗒嗒声。
“天门将开,龙元现世……这天下,是时候换一换颜色了。”
山雨欲来风满楼,更大的风暴,正在遥远的嵩山脚下,以及这江湖的每一个角落,悄然酝酿。而身处旋涡中心的江长安,他的命运,又将走向何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