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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章 迷魂凼中诡谲境(1 / 2)

踏出悟真洞庇护范围,一步之差,天地骤变。身后是硝烟未散、血迹斑斑的战场,眼前却已是终南山最原始、最幽邃的腹地。参天古木虬枝盘结,织成一张遮天蔽日的墨绿色巨网,仅有几缕惨淡的天光费力地穿透叶隙,在厚厚的、散发着腐朽气息的腐殖层上投下斑驳陆离的光影。空气中弥漫着万年不变的潮湿与阴冷,混合着某种奇异菌类散发的甜腥和泥土深处渗出的淡淡硫磺味,吸入肺中,竟隐隐带着麻痹感官的效用,令人心神不宁。万籁俱寂,连鸟兽虫鸣都绝了踪迹,唯有脚下踩碎枯枝败叶的细微声响,以及彼此间压抑的呼吸声,在这片死寂中显得格外清晰。

引路的玄诚老道,这位年逾古稀的全真遗老,此刻成了队伍唯一的指路明灯。他佝偻的身躯在昏暗的光线下显得愈发渺小,但那双布满老年斑、却异常稳定的手,紧握着一根磨得光滑的竹杖,每一次点地,都带着一种与年龄不符的精准。他行走的速度不快,却每一步都踏在看似无路可走的险峻之处,时而侧身挤过仅容一人的石缝,时而俯身钻入被藤蔓掩盖的洞穴。他口中不时低声念叨着早已失传的古地名和祖师爷们用鲜血换来的警示,声音沙哑如同风干的老树皮:

“左转,贴崖走三步,不可多,不可少,崖下是‘无底渊’,失足便万劫不复……”

“留意这些开着七色小花、形如鬼脸的‘幻心菇’,其孢子吸入即生心魔……”

“前方那片灰白色雾气是‘蚀骨阴风’,需以内力护体,急速冲过,切莫停留……”

风清扬白衣胜雪,虽沾染了泥泞与血污,气度依旧卓尔不群。他紧随玄诚老道之后,身形飘逸,仿佛脚不点地,但那双深邃的眼眸却锐利如剑,时刻扫视着周遭任何一丝能量的异常流动或潜藏的危险气息。林梦搀扶着江长安走在中间,她大部分心力都用在支撑江长安虚弱的身体上,但古墓派特有的灵觉让她对环境的细微变化异常敏感,七彩琉璃剑虽未出鞘,剑意却已萦绕周身。江长安脸色苍白如纸,每一步都牵动着受损的经脉,带来钻心的疼痛,但他强行凝聚精神,一方面引导微弱的易筋经内力修复伤体,另一方面全力感知着怀中天门碎片的悸动,试图捕捉蛟龙警告中那“地脉深处黑暗”的蛛丝马迹。阿卜杜勒教主走在最后,他背负着被特殊防火布料紧紧包裹、气息微弱的阿依娜,每一步都沉稳如山,火红教袍在阴暗环境中如同跳动的火焰。他手中紧握的“引路火雀”持续散发着温热,雀首微微震颤,始终指向迷雾深处某个特定的方向,成为这迷途中最可靠的坐标。

随着不断深入,迷魂凼的真正恐怖开始显现。周围的景物变得光怪陆离,树木扭曲成狰狞的鬼怪形状,岩石仿佛化作窥视的巨眼。光线愈发黯淡,即便是在白昼,林间也如同被墨汁浸染,视线难以及远。更可怕的是无形无质的幻象攻击。有时明明朝着玄诚老道指引的方向前行,绕过一棵怪树后,却骇然发现老道等人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无数狞笑着的魔教徒身影;有时耳畔会响起至亲之人凄厉的呼救声,声声泣血,直击灵魂深处;甚至会出现时空错乱的幻觉,仿佛一步踏回了少室山血战的战场,或是坠入了东海归墟的深渊。

“紧守灵台!眼见未必为实,耳听未必为虚!一切皆是心魔所化!”玄诚老道嘶声提醒,他取出一张泛黄的符纸,以指为笔,蘸着朱砂飞快画下一道清心符,符纸无风自燃,化作一圈淡金色的光晕笼罩众人,暂时驱散了逼近的幻象,“跟着老道的脚步声!一步踏错,便永堕幻境!”

众人皆是心志坚毅之辈,立刻各运玄功。江长安易筋经内力中正平和,如暖流护住心脉;林梦心若冰清,剑心通明,幻象难侵;风清扬剑意纯粹,斩破虚妄;阿卜杜勒教主周身隐现火焰纹路,至阳之气令阴邪退避。饶是如此,在那无孔不入的幻象侵袭下,每个人额角都渗出了细密的冷汗,精神承受着巨大的压力。

然而,迷魂凼的凶险远不止于幻象。在穿越一片布满嶙峋怪石的区域时,玄诚老道突然停下,竹杖指向地面一处颜色略深的泥土,脸色骤变:“停!是‘化骨泥沼’!上面覆盖的硬壳是假象!”话音未落,他身旁一块看似坚实的石头突然软化、塌陷,露出中的、浑身布满粘液、长着无数触手的怪虫猛地探出,直卷玄诚老道的脚踝!

风清扬眼疾手快,剑指一并,一道凝练的剑气后发先至,精准地斩断了那根触手!怪虫吃痛,发出尖锐的嘶鸣,缩回泥沼深处。与此同时,周围数块“石头”接连塌陷,瞬间将众人逼入一个狭窄的安全区域。

“好险!”玄诚老道心有余悸,“这化骨泥沼歹毒无比,不仅吞噬血肉,更能腐蚀真气!多谢风大侠出手相救!”

未等众人喘息,前方传来潺潺水声,一条仅丈许宽、水质漆黑如墨的小河拦住了去路。河面上漂浮着丝丝缕缕的彩色油膜,空气中弥漫着甜腻的香气。

“是‘忘川水’!”玄诚老道声音发紧,“此水剧毒,沾之即溃烂,香气能迷魂蚀骨,不可强渡!需找到河底暗藏的‘七星步桩’方能通过!”他仔细回忆着祖师手札的记载,目光在河岸上下游逡巡。

就在这时,阿卜杜勒教主手中的“引路火雀”再次发出急促嗡鸣,雀首并非指向对岸,而是指向河流上游一处被浓密水草遮盖的崖壁。“火雀异动,生机在水源之上?”

风清扬凝神望去,剑心感应之下,发现那崖壁之后隐隐有空气流通的迹象。他纵身一跃,长剑出鞘,剑气如虹,并非攻击,而是轻柔地拂开那片厚重的水草。水草之后,竟隐藏着一个仅容一人匍匐通过的狭窄水道入口,一股微弱但清新的气流从中涌出。

“天无绝人之路!是地下暗河支流的通气孔!”玄诚老道激动道,“祖师记载,此水道可避开最危险的忘川水主流,直达对岸!”

绝境之中再现生机!众人依次匍匐钻入那狭窄潮湿的水道。洞内漆黑一片,伸手不见五指,只能凭借感觉和前方之人的声响艰难爬行。水道曲折蜿蜒,时而狭窄逼仄,时而稍显开阔,岩壁湿滑冰冷。不知在黑暗中爬行了多久,前方隐约传来光亮和水汽蒸腾的温暖气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