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案既定,众人立刻分头准备。风清扬与刘处玄盘膝坐下,搬运周天,将自身状态调整至巅峰,内力在经脉中奔腾流转。林梦则细心地为江长安擦拭脸颊的血污,重新包扎伤口,将仅存的几粒保命灵丹喂他服下。丘处机唤来一名年过七旬、对后山地形了如指掌、昨夜侥幸存活的老道,两人借助地上沙石,详细勾勒着那条几乎已被草木掩盖、充满传说与危险的隐秘小径,每一处悬崖、每一个岔口、可能出现的毒瘴区域,都反复确认。
约莫半个时辰后,当日头升高,山间雾气稍散,四人小队准备出发。江长安在风清扬和刘处玄两位宗师的搀扶下,每一步都走得异常艰难,林梦持剑紧随其后,眼神警惕地扫视着四周。他们的身影,在朝阳下拉出长长的影子,走向那片被巨大阴影笼罩的仰天池。
越靠近池边,空气中的寒意愈盛,草木之上皆覆盖着一层白霜,那是蛟龙吐息残留的极寒之力。脚下的地面传来轻微的震动,那是庞然大物在水中移动带来的共鸣。仰天池的水面不再平静,如同煮沸般翻滚着,中心那个巨大的窟窿幽深黑暗,仿佛直通九幽,散发着令人灵魂战栗的寒气。
那条远古蛟龙,似乎早已感知到他们的到来。巨大的头颅缓缓从水汽中探出,冰冷的金色竖瞳如同两轮缩小的太阳,瞬间锁定了四人,尤其是被搀扶着的、气息微弱的江长安。被这目光凝视,风清扬和刘处玄这等见惯风浪的绝顶高手,也不禁感到一股寒意从脊椎升起,护体罡气自发运转。林梦更是紧张得手心冒汗,七彩琉璃剑发出低微的轻鸣。
江长安强忍着经脉撕裂般的痛楚和灵魂层面的巨大压迫感,努力摒弃所有杂念,将心神凝聚到极致。他尝试着,将一缕微弱却无比纯净、蕴含着天门碎片特有波动的神念,混合着善意、求助以及对阿依娜伤势的焦急,小心翼翼地向着那尊远古存在传递过去。这不是语言,而是一种超越了形式的意念交流,是灵魂层面的触碰。
时间仿佛变得粘稠而缓慢。蛟龙巨大的瞳孔中,冰冷的光芒如同星河般缓缓流转,它在审视,在解读这渺小生灵传递来的、复杂而脆弱的信息流。它没有发出任何声音,也没有任何攻击性的举动,只是静静地、如同亘古存在的山岳般,凝视着。
就在江长安感觉自己的心神即将被那浩瀚的威压碾碎、意识快要模糊之际,一股庞大、古老、却出乎意料温和的意念洪流,如同春风化雨般,缓缓涌入他的识海。这意念带着无尽的沧桑与疲惫,仿佛承载了万古的时光,同时,一幅清晰无比的三维路线图在他脑海中展开,精确地标示出一条避开仰天池主水域、沿着特定龙脉脊背蜿蜒通向迷魂凼核心区域的隐秘小径,甚至连几处需要绕行的天然毒沼、容易产生致命幻象的节点都标注了出来。紧接着,一个更加沉重、充满紧迫感的警告如同警钟般敲响:时间紧迫!一股远比幽冥宫主邪恶、更加古老、更加深邃的黑暗气息,正在终南山的地脉极深处蠢蠢欲动,其苏醒之势已不可逆转!必须尽快借助玉虚温泉的先天纯阳生机,否则,待那黑暗彻底降临,一切努力都将化为泡影,万物凋零!
信息传递完毕,那股温和却无比强大的意念如潮水般退去。蛟龙深深地看了江长安一眼,那目光复杂难明,似乎蕴含着一丝微不可察的期待,又似有一丝对渺小生灵命运的怜悯。随即,它那山峦般的身躯缓缓沉入幽深的池水之中,翻滚的池水渐渐平息,那令人窒息的威压也随之如退潮般消散。
江长安如同虚脱一般,浑身被冷汗浸透,若非风清扬和刘处玄搀扶,早已瘫软在地。他大口喘息着,脸上充满了震惊与后怕,断断续续地将脑海中接收到的信息和警告转述给三人。
风清扬和刘处玄听完,面色凝重到了极点。这远古蛟龙不仅拥有毁天灭地的力量,其灵智之高,对局势洞察之深,远远超乎他们的想象。更大的危机?来自地脉深处的黑暗?这消息比曹正淳去而复返还要令人不安。
四人不敢有丝毫耽搁,立刻返回悟真洞,将情况一五一十告知众人。
听闻蛟龙非但没有阻拦,反而提供了清晰的路线和如此骇人听闻的警告,洞内一片哗然,随即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比昨夜魔教联军更可怕的威胁,就在脚下这片土地深处酝酿?这消息如同冰山压顶,让刚刚经历血战、身心俱疲的众人感到一阵彻骨的寒意。
“不能再犹豫了!”阿卜杜勒教主第一个打破沉默,他猛地站起身,眼神决绝,“无论前方是刀山火海,还是深渊地狱,为了圣女,为了应对那未知的黑暗,必须立刻出发!”
“我同去!”江长安挣扎着站直身体,语气坚决,“玉虚温泉或能助我恢复,蛟龙所言危机,恐怕与天门碎片息息相关,我无法置身事外。”
林梦紧握他的手:“我陪你。”
风清扬捋了捋长须,沉声道:“此地仍需有人坐镇,以防不测。刘道兄精通阵法,留守主持大局最为合适。老夫便随你们走这一遭,那迷魂凼诡异莫测,多个人也多份照应。”
清虚真人与丘处机对视一眼,知道这是目前最好的安排。丘处机道:“既然如此,事不宜迟。悟真洞交由清虚道兄、刘道兄和岳将军负责。我派这位玄诚师弟为你们引路,他虽年迈,但对后山的一草一木都极为熟悉。”他指向那位刚才描绘路径的老道。
岳震将军抱拳道:“诸位放心前去,岳某在此,必与悟真洞共存亡!”
简单的告别,却充满了悲壮。五人小队——阿卜杜勒教主(背负着昏迷的阿依娜)、江长安、林梦、风清扬以及向导玄诚老道,带着蛟龙给予的路线图和那份沉甸甸的、关于地脉深处黑暗的警告,毅然踏上了前往终南山最神秘、最凶险禁地“迷魂凼”的征程。
他们的身影消失在悟真洞后的崎岖山道中。而谁也不知道,在终南山蜿蜒曲折的地脉深处,那片连远古蛟龙都为之警惕的绝对黑暗里,一双比万年玄冰更加寒冷、比深渊更加深邃的眼睛,正如预言般,缓缓睁开。真正的考验,远比他们想象的更加恐怖,已然悄然逼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