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首歌,没有用到一个现代大小调体系里的“4(fa)”和“7(xi)”。
这不仅是古风,这是比现在市面上所有古风都要“守旧”、都要纯正的古风调式!
可是,这节奏……
“二胡配R&b,钢琴搭琵琶。”黄伯然睁开眼,那双阅尽千帆的浑浊老眼里,第一次露出了迷茫。
作为一个在古风领域深耕几十年的泰斗,他毕生都在追求复古,力求还原古乐的形制。
但凌夜这小子,却反其道而行之。
他用最现代的节奏,包裹了最传统的骨头。
耳机里,副歌来临。
周瑾的声音拔高,却依然保持着那份克制的哀而不伤:
“谁在用琵琶弹奏,一曲东风破。”
“岁月在墙上剥落,看见小时候。”
“犹记得那年我们都还很年幼。”
“而如今琴声幽幽,我的等候你没听过……”
这一段旋律出来,黄伯然敲击膝盖的手指猛地停住,悬在半空。
绝了。
这旋律的走向,婉转千回,如同刺绣上的针脚,密密麻麻地扎在人心最软的地方。
这才是真正的“古风”。
不是堆砌几个“殇”、“这类”、“那般”的辞藻,也不是只有古筝笛子才叫古风。
重点是意境。
是那种“欲说还休,却道天凉好个秋”的极致留白。
“枫叶将故事染色,结局我看透。”
“篱笆外的古道,我牵着你走过。”
“荒烟漫草的年头,就连分手都很沉默……”
一曲终了。
尾奏的二胡声渐渐隐去,只剩下那份离愁别绪拉得无限长,最后在空气中颤巍巍地断掉。
黄伯然摘下耳机,久久没有动弹,仿佛老了十岁。
院子里的风吹过,老槐树的叶子落了几片在石桌上,发出沙沙的轻响。
“老师?”
旁边的弟子见他发愣,小心翼翼地捧着茶凑上来,声音干涩:“您觉得……怎么样?顾老师刚才发消息来,说他对这次的发挥很满意,觉得……”
“输了。”
黄伯然吐出两个字,声音很轻,却像是一记重锤砸在地上。
弟子手一抖,滚烫的茶水洒了出来,溅在手背上也浑然不觉:“什……什么?谁输了?”
“我们。”
黄伯然拿起桌上的老花镜,用衣角缓缓擦拭,动作慢得像在告别。
“也是整个西琼州。”
他看向屏幕上那张《归鸿》的海报,眼神复杂至极:“我们还在用青铜器盛酒,以为这就是高贵,是正统。那小子……却造了个玻璃杯,倒进了千年的女儿红。”
“三古三新。”
黄伯然叹了口气,竖起三根手指,语气中带着一丝难以察觉的敬畏。
“古辞赋、古文化、古旋律;新唱法、新编曲、新概念。”
“此曲一出,西琼州这几十年的古风,都要成‘旧历’了。这小子,是真的开宗立派了。”
弟子听得目瞪口呆,喉咙发干:“老师,这……评价是不是太高了?这不就是首流行歌吗?”
“流行?”
黄伯然站起身,背着手望向东边的夜空,那里是东韵州的方向,也是风吹来的方向。
“能把流行写成经典的,那是宗师。”
“通知雷万钧吧。”
老人的背影瞬间佝偻了几分,仿佛身上的精气神被这一阵“东风”吹散了大半。
“别买热搜了,没用的,在绝对的作品面前,资本的声音……太吵,也太难听。”
黄伯然似想起什么,突然转过身,浑浊的目光骤然变得锐利。
“年底的中州艺术盛典,名额定了吗?”
“啊?”弟子一愣,大脑有些宕机,“定……定了,咱们州是您和顾老带队。”
“我想见一见这个凌夜。”
弟子倒吸一口凉气,满脸惊骇。
中州盛典,那是全蓝星最高规格的文艺聚会,是名利场的顶峰。
老师在这个时候要见凌夜,这是要把他引荐到中州的舞台上去?
“老师,这……这不合规矩吧?他才是个新人,而且刚才还……”
“规矩?”
黄伯然笑了,笑得有些苦涩,却又带着几分释然。
他指了指屏幕上《东风破》那三个字。
“从今天起,古风这块地界,规矩……是他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