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夜并未表现出意外,只是点了点头,从背包里拿出一份新的曲谱。
“这是我连夜做的标注。”
他将曲谱递给赵清言。
纸张上密密麻麻的笔记让她眼前一亮。
每一个换气的位置,每一个情绪的细微处理,甚至连某个字的咬字方式都有详细说明。
“第十二小节,‘犹豫’这个词要带着真正的不确定感,不是技巧上的颤音。”
“副歌部分,‘翻涌’要有青春的冲动,但不能用力过猛。”
“结尾的‘你还愿意吗’,要问得小心翼翼,像是怕被拒绝。”
赵清言看着这些标注,心中涌起一种前所未有的震撼。
她见过很多制作人的曲谱,但从来没有人能把情感剖析得如此细致入微。
这不是在写歌,这是在解剖人心。
“你……你怎么能理解得这么深?”
她抬头看着凌夜,眼中第一次出现了由衷的敬佩。
凌夜没有回答她的问题,而是平静地说道:“从今天起,忘掉你所有的技巧。”
“什么?”赵清言愣住了。
“你不是声乐系的天才,你只是一个讲述者。”
凌夜的语气很轻,但每个字都清晰无比。
“这首歌不需要你展示音域,不需要你炫耀转音,只需要你把故事讲给听众。”
赵清言紧紧握住曲谱。
十多年来,她第一次感受到了什么叫做“醍醐灌顶”。
“我明白了。”
她重重点头,眼中重新燃起了对艺术最纯粹的渴望,是她很久没有体验过的兴奋感。
接下来的几天,凌夜开始对赵清言进行一对一的指导。
地点就在拍摄间隙的休息室,一架老旧的钢琴,两把椅子,简单得不能再简单。
第一次试唱,赵清言习惯性地调整了呼吸,摆好了姿势。
“这一路上走走停停…”
华丽的美声技巧瞬间展现,每个音符都精准到位,转音圆润流畅。
但凌夜直接打断了她。
“停。”
他的声音冷得让人心寒。
“你在唱歌,还是在炫耀你的声带?”
这句话像一根针,狠狠刺痛了赵清言。
“我哪里唱错了?”她不服气地反问。
“音准没问题,节拍也对,技巧也…”
“技巧个屁!”
凌夜罕见地爆了粗口,这让赵清言彻底愣住了。
“你把这首歌唱成了炫技秀,听起来就像是在说‘你们看我多厉害’。”
“可是我练了十年才有这样的技巧!”
赵清言的声音带着委屈和愤怒。
“你这是在否定我过去十年的努力!”
凌夜没有争辩,而是指了指不远处正在拍戏的沈浪。
“去看看他的表演。”
镜头前,沈浪完全沉浸在夏洛的角色里。
时而猥琐地偷看秋雅,时而深情地回忆往事,每一个表情都自然得让人忘记这是在演戏。
没有一丝表演痕迹,没有任何刻意的展示。
“沈浪在用人生演戏,而你在用技巧唱歌。”
凌夜的声音重新变得温和。
“你感动不了自己,又怎么感动别人?”
赵清言看着监视器里沈浪的表演,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她引以为傲的“完美声音”,在这一刻显得如此苍白无力。
那些精雕细琢的技巧,就像是华丽的包装纸,包裹着一个空洞的盒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