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6章 血洒东海(1 / 2)

马尾外海,残阳如血,将那永无休止、汹涌澎湃的海面染成一片凄厉而壮阔的赤赭。

震耳欲聋的炮声取代了往日的海鸥啼鸣,空气中弥漫着硝烟与海腥混合的刺鼻气味。

义军与清军之间这场实力悬殊的战斗已然打响。

林俊和黄位,这两位陆上义军最后的领导者,此刻正亲自率领着数十艘临时征集的渔船、舢板,漂泊在这片死亡之海上。这些平日里在近海讨生活的小船,船身上还残留着鱼腥和海藻的痕迹,此刻却如同扑火的飞蛾,义无反顾地冲向清军水师那几艘巍峨如山的“福星号”与“建威号”。

船身巨大的“福星号”如同移动的城堡,冰冷的铁壳在夕阳下泛着暗沉的光,其侧舷一排排炮窗已然洞开,露出黑洞洞的、蓄势待发的炮口,带着一种居高临下的傲慢。

相比之下,义军的船队显得如此渺小和脆弱。船上的敢死队员们,大多衣衫褴褛,许多人甚至赤着古铜色的上身,长期劳作的肌肉虬结,泛着油亮的光。他们紧紧抱着用油布严密包裹的炸药包,或者搂着粗糙烧制、内盛火油的陶罐,这些简陋的武器,是他们与钢铁巨舰对抗的唯一希望。

他们的眼神中,混杂着对家园沦丧的悲愤、对眼前强敌的仇恨,以及一种将生死置之度外的决绝与漠然。海浪无情地拍打着脆弱的木质船帮,发出“砰砰”的哀鸣,咸涩冰冷的海水不断泼溅到他们身上、脸上,却无人想起要去擦拭。

“稳住!都给我稳住!看准了浪头!”

林俊站在一艘稍大的渔船船头,嘶哑的嗓音在炮火的间隙中奋力传播。他死死抓住剧烈摇晃的船舷,目光如炬,死死盯着前方那越来越近的庞然大物。

“清妖的炮船看着吓人,转圜不灵!借浪冲,贴上去!贴上去就是咱们的天下!”

旁边一艘小舢板上,一个脸上还带着稚气的年轻后生,下意识地舔了舔干裂的嘴唇,咸涩的海水味苦味让他打了个激灵。他扭头看向身旁一位沉默寡言、面容黝黑的老兵,声音带着颤抖:

“黑叔,咱……咱真能撞上那大家伙?”

被称作黑叔的汉子头也没回,浑浊的眼睛依旧盯着“福星号”那高耸的船舷,沙哑道:

“狗娃,怕了?想想你娘,想想你姐。”

他顿了顿,拍了拍怀里那沉甸甸的火油罐,

“这玩意,够那铁家伙喝一壶的。撞不上,也得崩掉它几块漆!”

与此同时,“福星号”高耸的驾驶台上,清军水师管带陈千总正悠闲地举着一支单筒望远镜,打量着那些在波涛中起伏不定、如同蝼蚁般的小黑点轻蔑地冷笑一声。

“哼,螳臂当车,不知死活!”

他放下望远镜,语气中带着猫捉老鼠般的戏谑,

“就凭这些打渔的破船,也敢来捋我水师的虎须?真是不知天高地厚!”

他身旁一个穿着较新号褂的把总赶紧躬身附和:

“大人说得是!这些泥腿子,陆上闹腾不够,还敢到海上来送死。正好,拿他们给弟兄们练练炮,也让岸上那些不安分的东西看看,对抗天朝王师是什么下场!”

陈千总满意地点点头,随即脸色一沉,厉声喝道:

“传令!各炮位,给老子瞄准了,轰!把这些不知死活的蝼蚁,统统给老子送进龙王爷那里去!”

“嗻!”

命令迅速传达下去。

“砰砰砰!轰——!”

“福星号”和“建威号”侧舷的舷炮次第喷吐出橘红色的火舌,浓白的硝烟瞬间弥漫开来。沉重的实心炮弹划破空气,发出令人心悸的低沉呼啸,而更具杀伤力的开花弹则带着尖利的嘶鸣,在半空中炸裂,将无数灼热而致命的破片,如同死亡的骤雨般泼洒向义军小船队所在的海面。

刹那间,原本就不平静的海面如同被煮沸了一般。炮弹如同冰雹般密集落下,激起无数参天浑浊的水柱,浪涛被撕裂,海水被染上异样的颜色。

“嘭!”一声沉闷而恐怖的巨响,一艘冲在最前面的舢板被一枚实心炮弹直接命中。瞬间,木屑如同爆炸般纷飞四溅,断裂的桅杆、破碎的船板,夹杂着模糊的血肉和断肢残骸,被巨大的冲击力高高抛起,又混合着被染成暗红的海水,哗啦啦地落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