肃顺小心补充道:
“皇上,倭使言,若我朝应允,愿奉上巨额军费,并开放其技术……”
“技术?军费?”
咸丰冷笑一声,笑声中充满了苦涩和自嘲,
“朕的江南江北大营何在?朕的僧格林沁精锐何在?朕的曾国藩湘军……如今也只能勉强自保!杨秀清的火轮战船、铁甲怪物、连发火铳……那是倭国那点微末伎俩能抵挡的?他们连海都出不了!”
他越说越激动,又是一阵咳嗽:
“朕如今……但求杨秀清那逆贼暂缓北进,让朕能过几天安生日子……与虎谋皮,尚且危险,与杨秀清这头真正的猛虎为敌?朕……朕还想多活几年!”
殿内一片死寂。众大臣心中都明白,皇上已经被太平天国打怕了,吓破了胆。昔日睥睨天下的八旗劲旅,在太平军的新式军队面前不堪一击;苦心经营的江南江北大营,一夜之间土崩瓦解;西洋人的坚船利炮,也在太平军水师面前折戟沉沙。
如今的清廷,能倚仗长江天险和北方残存的兵力勉强维持局面,已是万幸,哪里还敢主动去撩拨太平天国的虎须?
“可是皇上,”
端华忍不住道,
“若拒绝倭国,万一其狗急跳墙……”
“那就让他跳!”
咸丰不耐烦地打断,
“让他们自己去斗!朕……朕只要守住这黄河,这北京城!传朕旨意,倭国使团,朕不见!令直隶总督,好生‘劝返’,其所请结盟之事,绝无可能!我大清……不掺和他们的浑水!”
圣意已决,无人再敢多言。
……
天津,驿馆。
胜海舟穿着整齐的官服,焦急地在房间内踱步。他怀揣着挽救国运的最后希望而来,然而抵达天津已数日,除了刚开始地方官员礼节性的接待外,请求觐见皇帝的奏折如石沉大海。
终于,直隶总督恒福亲自来到了驿馆,面色尴尬,言辞闪烁。
“胜海舟先生,贵国之意,本督已代为上达天听。只是……只是如今皇上龙体欠安,国事繁忙,实在无暇接见外使。且……且这结盟共抗发匪之事,干系重大,牵涉甚广,我朝还需……还需从长计议。”
胜海舟的心沉了下去,他强忍着失望和愤怒,试图做最后努力:
“总督大人!太平天国乃你我共同之死敌,其势日炽,若不尽早遏制,将来必为心腹大患!我日本国虽暂处困境,然上下同心,只要贵国肯施以援手,开放贸易,牵制其部分兵力,假以时日……”
恒福连忙摆手打断:
“胜海舟先生言重了,言重了。发匪固然可恨,然我朝自有方略应对。贵国之事……唉,实在是爱莫能助。依本督看,先生还是尽早返回,另谋他策为好。” 说罢,也不等胜海舟再言,便起身告辞,仿佛生怕沾染上什么晦气。
看着恒福几乎是逃离的背影,胜海舟僵立在原地,一股透骨的寒意从脚底直窜顶门。他最后的一丝希望,彻底破灭了。
清廷,这个他曾经在年轻时于上海见过其腐败,却仍抱有一丝幻想的庞然大物,早已被太平天国打断了脊梁,吓破了肝胆,变成了一只只知道龟缩保命、毫无远见和胆魄的惊弓之鸟!
“天照大神啊……难道我日本,真的要亡于这锁国之策了吗?”
胜海舟仰望北方阴沉的天空,悲从中来,一行热泪终于忍不住滑过苍老的面颊。
倭国使团黯然离开了天津,返回那片被封锁、看不到希望的岛国。他们试图“抱团取暖”的最后努力,在清廷极度的恐惧和自私面前,撞得粉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