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海光复,百废待兴。战争的硝烟虽已散去,但这座东方巨埠依旧满目疮痍,市面萧条,人心浮动。太平天国新政权面临的,是一个千疮百孔的烂摊子。尽管以苏雨晴为首的行政班子迅速行动,在全城各处张贴安民告示,宣布废除清廷种种苛捐杂税,并雷厉风行地将从清廷府库中抄没的部分粮食、布匹、食盐等紧要生活物资,通过设立的官方售卖点平价投放市场,意图稳定民心,恢复秩序。
然而,树欲静而风不止。潜藏在城市肌理深处的暗流,开始涌动。一些嗅觉灵敏如狐、习惯于在政权更迭的乱世中攫取血腥利润的本地投机商贾,如掌控多家米行、钱庄的“永昌号”东家钱友仁,以及经营布匹、盐业多年的“广发栈”掌柜孙茂才等,很快在私底下串联起来。
这些人在上海滩深耕多年,不仅积累了雄厚的资本,更编织了一张盘根错节的关系网,掌控着传统的商品流通渠道。他们聚在“永昌号”后院一间门窗紧闭、檀香缭绕的隐秘雅间内,几盏清茶,映照着几张精于算计的面孔。
“诸位,机不可失,时不再来!”
钱友仁捻着腕间的紫檀佛珠,声音低沉却带着难以抑制的兴奋:
“太平军……哦不,长毛,打仗固然骁勇,可这理财安民、经营市面,怕是门外汉。他们现在的策略,不过是妇人之仁,杯水车薪。她手头那点从清妖府库里弄来的物资,能支撑几天?况且,我得到消息,他们后方转运艰难,补给线漫长。”
孙茂才接口道,眼中闪着贪婪的光:
“钱公所言极是。上海人口繁密,每日消耗巨大。只要我们联手,暗中将她们投放的物资尽数吃进,囤积起来。市面上无货,这米价、布价、盐价,还不是由我们说了算?届时,利润何止十倍!”
利益驱使下,一场针对新生政权的经济暗战悄然打响。这些投机商们动用巨额资金,雇佣了大量闲散人员乃至地痞流氓,伪装成焦急的普通市民或小本经营的商贩,混入太平军设立的各个平价售卖点。他们分工明确,手段狡猾,将苏雨晴投放的粮食、布匹乃至维系民生的关键物资——食盐,一批批地抢购囤积起来。同时,他们利用旧有关系,重金贿赂、拉拢一些原清廷时期遗留的胥吏、仓管,试图摸清太平军物资仓库的底细和储备情况。
投机商的阴谋迅速见效。市面上的平价货物如同被无形巨口吞噬,迅速减少。而随着秩序初步恢复,市民压抑的需求有所释放,供需关系瞬间失衡。上海的米价、布价开始以令人瞠目的速度飙升,清晨一个价,晌午一个价,到了黄昏,价格又能翻上一番。盐价更是贵比金银,寻常人家已然不敢奢望。
这飞涨的物价,如同无形的鞭子,狠狠抽打在普通市民的身上。
“这日子可怎么过啊!”
南市贫民窟的低矮屋檐下,老篾匠赵阿大捏着手里干瘪的钱袋,望着米店外悬挂的、一天数变的天价米牌,满脸愁苦,声声叹息。他那点微薄积蓄,在疯涨的米价面前,连数日口粮都换不来。家里卧病的老妻和面黄肌瘦的孙儿,眼巴巴等着米下锅。
码头工人聚集的窝棚区,往日里最能吃苦的汉子们也聚在一起,愁眉不展。工头王铁锤一拳砸在破旧的木板上,愤懑道:
“工钱还没领,米价倒先上了天!干一天活,挣的钱还买不回一家老小一天的口粮!这太平天国来了,日子反倒更难了?”
街头巷尾,怨声载道。主妇们挎着空篮,在价格高得离谱的布摊前徘徊,摸着孩子身上早已补丁摞补丁的单薄衣衫,眼圈发红。小茶馆里,老人们摇头叹息,议论着这“杀人不见血”的物价。刚刚因战火平息而稍感安定的普通市民,转眼又被飞涨的物价推入绝望的深渊。恐慌情绪如同瘟疫般在街头巷尾蔓延,对新政权的信任开始动摇,不满和疑虑在暗处滋生。
……
“姐姐,情况不妙!”
曾晚妹急匆匆地闯入苏雨晴的临时办公处,脸上满是愤慨与焦急:
“我们投放的物资,大半都被钱友仁、孙茂才那几个奸商派人伪装抢购了!现在市面物价飞涨,民怨沸腾,再这样下去,只怕刚稳定的局面又要生乱!”
苏雨晴站在窗前,望着窗外灰蒙蒙的天空下略显混乱的街市,手中拿着那份显示物价急剧上涨的报表,秀眉微蹙。她能感受到空气中弥漫的焦虑。然而,她深吸一口气,转过身时,脸上已不见慌乱,只有一片沉静。她深知林阳的底牌,那超越时代的物资调配能力,是这些固于旧思维的投机者无法想象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