湖南,长沙府外围,湘潭县。
夏末的闷热笼罩着小小的村落,空气中弥漫着尘土和焦灼的气息。
刚下矿的瘦小少年陈玉成抹了一把额头的汗水和煤灰,看着院子里刚刚收拾好的几担煤炭,黝黑的脸上难得露出一丝笑意。今天把这些煤炭送到城里,应该能换回足够一家人吃半个月的粮食,或许还能给生病的祖母抓副药。
“玉成,官差来了!”
就在这时,叔父慌慌张张地跑进院子,脸吓得煞白。
陈玉成心里“咯噔”一下。最近风声紧,说是广西的长毛贼要打过来,官府加征了“剿匪捐”、“团练费”,名目繁多,像他们这样的穷苦炭工,早已被榨得骨髓都快干了。
他还没迎出去,院门就被“砰”的一声踹开。几个穿着号衣的清兵簇拥着一个歪戴帽子的税吏闯了进来,为首的把总姓王,一脸横肉,眼神凶狠。
“陈承瑢,今年的‘剿匪特别捐’,该交了吧?”
王把总皮笑肉不笑,一脚踢翻了墙角的一筐煤炭。
“王……王大人,”
陈承瑢连忙躬身,声音发颤,
“小的……小的前日刚交了炭税,这特别捐……实在拿不出了啊。您看,就这点煤炭,还指望换了米下锅……”
“拿不出?”
王把总眼睛一瞪,
“长毛贼都快打到眼皮底下了!你们这些刁民,不肯出钱出力,莫非是想等长毛来了,好去投奔他们?”
“不敢!小的万万不敢!”
陈承瑢吓得连连摆手。
“不敢?我看你们敢得很!”
王把总猛地抽出腰刀,刀尖指向陈玉成,
“老子听说,你侄儿陈玉成前几天跟人嘀咕,说长毛那边‘有田同耕’,是不是?”
陈玉成的小脸瞬间吓得惨白。他确实在歇脚时听路过的人提过一嘴,当时只觉得是天方夜谭,心里羡慕,却万万不敢有此念头。
“没有!大人明鉴!绝无此事!”
陈承瑢噗通一声跪在地上。
“搜!”
王把总不耐烦地一挥手。
清兵们如狼似虎地冲进简陋的茅屋,顿时屋里传来翻箱倒柜、打砸器物的声音,以及陈承瑢老母亲惊恐的咳嗽和哀求声,还有女儿小花的尖叫。
“爹!爹!他们抢我们的米!”
小花哭喊着。
陈承瑢心如刀绞,却不敢动弹。王把总的刀还指着他。
不一会儿,清兵们出来了,手里拎着半袋糙米,那是陈家最后的口粮。一个清兵还淫笑着拉扯着陈承瑢十六岁的女儿小花。
“住手!你们放开我女儿!”
陈承瑢目眦欲裂,猛地站起身。
“娘的!反了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