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兴业国际”在京城那可是彻底火出圈了。
钱就跟开了闸的洪水一样,哗啦啦地往王府涌。
沈兴业这小子,腰杆子这下可挺直了。
都说人靠衣裳马靠鞍,这话一点没错。
以前穿的的确良中山装,早就被他扔到柜子底了,现在天天穿着笔挺的毛料西装。
脚下那双黑皮鞋,每天都擦得锃光瓦亮,都能当镜子照人了。
手腕上戴着一块明晃晃的进口西铁城手表,在太阳
头发更是用进口发蜡抹得整整齐齐,苍蝇落上去估计都得打滑摔个跟头。
就连代步工具也鸟枪换炮了。
他托关系搞到一个指标,弄回来一辆崭新的本田125摩托,红得跟火似的。
一拧油门,“轰隆隆”的引擎声在胡同里横冲直撞,跟炸街似的,特别招摇。
从南锣鼓巷到大石桥胡同,一路上回头率爆表,大家眼神里全是羡慕嫉妒恨。
“快看!那不是沈矿爷嘛!又换新车啦!”
“啧啧,这摩托得好几千块吧?真够阔气的!”
“人家随便漏点,够咱们挣一辈子的了!”
王婶扒着门缝,酸溜溜地说:“呸!暴发户!得瑟啥!小心摔沟里去!”
李大爷吧嗒着烟袋,眼神复杂,长叹一口气。
“老沈家这祖坟,看来真是冒青烟了……”
沈兴业对这些议论根本不在乎,心里美得都快开花了。
他骑着心爱的摩托,“突突突”地在各大国营厂矿之间穿梭,谈业务、签合同。
以前,他得低声下气求别人。
现在,别人都把他当祖宗供着。
收的烟酒礼品在办公室堆得像小山一样,饭局也是排得满满的,从东来顺的涮羊肉吃到全聚德的烤鸭。
晚上回到家,常常一身酒气,大着嗓门吹嘘白天的得意事儿。
“爸!妈!今天冶金部的领导请我吃饭,还夸咱们公司是及时雨,为国家解决大问题了!”
“孙厂长又塞给我两条中华,不要都不行,说不拿就是不给面子!”
“王处长问我,下个月有批紧俏钢材,咱们要不要……”
刚开始,张博文听着还挺骄傲,可渐渐地,眉头就皱起来了。
“兴业,在外面应酬,酒少喝点,注意点影响。”
沈兴业大手一挥,满不在乎地说:
“爸!没事!您儿子心里有数!咱现在可是爷,就得有爷的派头!”
赵丽梅看着儿子那副得意忘形的样子,既觉得骄傲,又有点担心,悄悄拉了拉沈君兰的袖子。
“妈……兴业他这样,不会出啥事儿吧?”
沈君兰嘴角微微一弯,眼神很平静。
“年轻人,一下子发了财,难免会膨胀。随他去吧,摔几个跟头,自然就懂事了。有我看着呢。”
家里的日子也是一天一个样。
彩电、冰箱、洗衣机,这日本进口的三大件,不知不觉就摆满了屋子。
王府和公司都安上了电话,铃声清脆悦耳。
孙子平平安安穿的,都是从友谊商店买来的进口小衣服。
沈兴邦看着弟弟每天西装革履,骑着摩托风风火火地出去,晚上又醉醺醺地回来,心里很不是滋味。
他性格沉稳,做不来弟弟那种张扬的事儿。
他分到的钱也不少,但他没去买摩托,也没换西装,就是觉得心里空落落的,特别不得劲儿。
这天晚上,沈兴业又喝得七八分醉,一把搂住沈兴邦的肩膀,酒气熏人。
“哥!瞧见没!跟着妈干就是爽!吃香的喝辣的!过两天,我也给你弄辆摩托,咱哥俩一起并排开,多威风!”
沈兴邦推开他,眉头紧紧皱着。
“兴业,少喝点。咱们不能光想着享受,得干点正经事儿。”
“正经事儿?”沈兴业眼睛一瞪,“赚钱难道还不算正经事儿?哥,不是我说你,你就是太死脑筋了!在研究所里熬着能有啥出息?穷得叮当响!你看看现在,钱和面子咱都有了!”
沈兴邦没再说话,转身回了自己房间。
他看着桌上那一摞从图书馆借来的,关于半导体和集成电路的外文原版书,还有画满草图的稿纸,心里那股劲儿憋得他难受。
他觉得,技术才是根本。
靠倒腾矿石,难道能倒腾一辈子吗?
国家现在是缺资源,但更缺的是技术啊!
是芯片!
就是那颗看不见、摸不着,却能卡住国家工业咽喉的“心脏”!
可这话,他不敢跟妈说。
家里刚靠着矿业发家,正处在最风光的时候,他跑去说要搞一个烧钱还不一定有结果的芯片项目,这不就是给大家泼冷水嘛。
那玩意儿,简直就是个无底洞啊!
又过了两天,沈兴邦实在憋不住了。
趁着沈兴业又出去“炸街”,他找到正在院里给君子兰浇水的沈君兰,嘴唇动了半天才挤出几个字。
“妈……我……我想跟您商量个事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