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值得警惕的是,影七在调查其中一家名为“漕运联保”的商会时,发现其近半年来与几位来自京城的“富商”过从甚密。这些京城来客行事低调,深居简出,但影七设法探查到,其中一人的随从身上,曾无意间露出过一枚刻有奇异兽首纹样的腰牌挂坠。那兽首纹样,影七在陈铭提供的机密图录中见过,疑似与当今国师麾下一个极为隐秘的组织“观星阁”有关。
“观星阁”明面上是推演历法、观测天象的机构,但陈铭深知,其背后真正的职能,远非如此简单。国师一派在朝中势力庞大,且历来对龙脉气运之说抱有异乎寻常的兴趣。若潋滟泽的纷争背后真有“观星阁”的影子,那几乎可以断定,龙脉节点的异动绝非偶然,而是有针对性的试探,甚至可能是某种更大图谋的开端。
信末,影七补充道,他已安排人手严密监视“漕运联保”商会及那几位京城来客的动向,并继续追查另一家涉事商会“泽泊帮”的背景,一有新的发现,会立即传回。
陈铭将密信缓缓凑近烛火,薄薄的纸笺瞬间卷曲、焦黑,化为一小撮灰烬,落在冰冷的青铜烛台底座里。他沉默了片刻,指尖在书案光滑的表面上轻轻划动,脑海中飞速整合着信息。
漕运纠纷是幌子,商会摩擦是表象。真正的目标,恐怕就是潋滟泽下方那条维系东南气运的龙脉支流。国师的人出现在那里,时机如此巧合,其目的不言而喻。是想借此地的动荡,影响东南赋税重地的稳定?还是想通过扰动这条支流,来试探主龙脉的反应,甚至……寻找某种操控龙脉的方法?
无论哪种可能,都极其危险。对方选择在潋滟泽这样一个看似不起眼、实则关联甚广的节点下手,心思可谓缜密。若处理不当,不仅东南动荡,恐怕整个帝国的气运都会受到波及。
“知道了。”陈铭终于开口,声音平静无波,却带着一丝冰冷的寒意,“传令下去,增派两组人手潜入临波府,一组协助影七,重点盯住‘观星阁’的人,我要知道他们每日见了谁,做了什么,说了什么。另一组,详查‘泽泊帮’,尤其是其帮主近期的行踪和接触的人。所有消息,用最高等级密道传回。”
“是!”影七干脆利落地应道,并无半句多问。
“还有,”陈铭略一沉吟,“让我们在江南道御史衙门里的人动一动,找个合适的由头,过问一下临波府近期的漕运治安,不必大张旗鼓,但要让他们感觉到压力。”
“属下明白。”影七领命,见陈铭再无吩咐,便如出现时一般,悄无声息地退出了书房,融入渐浓的夜色之中。
书房内再次恢复了寂静,只余陈铭一人。他起身走到窗边,推开窗户,夜风带着凉意涌入,吹动了他额前的几缕发丝。远处,苏晚晴居住的“晴暖阁”已亮起了温暖的灯火,隐约还能听到陈安逗弄妹妹时发出的咯咯笑声,与乳母温柔的劝哄声交织在一起,构成人间最寻常也最珍贵的烟火气。
这温馨的声音,与他刚刚处理的冰冷诡谲的信息,形成了极其强烈的对比。陈铭的目光越过重重屋脊,望向东南方向的夜空,那里星辰寥落,晦暗不明。
风雨欲来,而他必须成为这座府邸,乃至更多人头顶那把最坚固的伞。他轻轻合上窗,隔绝了外界的寒意,也将所有的波澜惊涛,都锁在了自己胸壑之中。转身走向门口,他的步伐沉稳依旧,脸上已重新挂上了那种温和的、足以安抚家中任何人的神情。他知道,接下来,将是一场无声的较量,而他,必须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