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股陈旧的、带着尘埃和淡淡机油味的空气扑面而来。
门后，是一个不大的空间。看起来像是一个……废弃的通讯节点或者小型备用能源室？
房间内布满了早已停止运作的仪器和控制台，屏幕漆黑，按钮蒙尘。许多设备都被拆解过，零件散落一地。墙壁上布满了各种接口和断裂的线缆。
而在房间角落的一个半打开的、似乎是检修通道的入口处，散发着微弱的、断断续续的能量波动。
小山心口的指引，最终指向了那里！
婠婠快速扫视房间，确认没有明显的即时威胁，然后立刻闪身进入，并将那扇破损的大门艰难地推回原位，虽然无法完全闭合，但至少能起到一点阻挡和遮蔽作用。
她抱着小山，来到那检修通道入口。入口处的挡板早已不翼而飞，里面是黑暗的、向下倾斜的通道，只能容一人匍匐通过。那断断续续的能量波动和指引感，正从下方深处传来。
就在这时——
外面通道远处，再次传来了守卫机械滑行的声音，而且似乎不止一台！它们似乎终于突破了某种权限限制，或者是被更高权限的存在指令，开始向这条废弃通道搜索而来！
电子合成音隐隐约约传来： 【…目标信号最后消失于S-7废弃维护区…】 【…进行深度扫描…】
没有退路了！
婠?银牙一咬，不再犹豫，抱着小山，俯身钻入了那狭窄漆黑的检修通道！
通道向下倾斜的角度很大，内壁光滑冰冷。她一进入，身体就不受控制地向下滑去！
滑落了大约十几米深，前方出现了一点微光。
噗通！
她抱着小山，跌落在了一个相对宽敞一些的、布满各种粗大能量管道和线缆束的空间底部。这里似乎是这庞大金属设施底层的某处管道交汇层。
空气更加浑浊，充满了金属加热后的味道和能量过载后的焦糊味。
而吸引她目光的，是前方管道壁上镶嵌着的一个东西——
一个大约一人高的、半嵌入墙壁的椭圆形装置。
这装置的外壳是某种暗蓝色的晶体与金属混合材质，表面布满了烧蚀和破损的痕迹，许多地方已经开裂，露出内部精密而焦黑的元件。但它核心的一块区域，似乎还在挣扎着运作，散发着极其不稳定、忽明忽暗的幽蓝色光芒，正是那能量波动的源头！
装置的表面，刻着一个清晰的、与那扇门上同源的星辰几何纹章。
而在装置下方，散落着一些工具和一块破碎的、似乎是从某个大型控制台上硬生生撬下来的屏幕碎片。碎片上，还残留着一些不断跳动的、扭曲的、即将彻底消失的影像和文字！
婠婠的目光瞬间被那屏幕碎片上的影像吸引！
那影像的背景，似乎是……一片浩瀚的星空？！ 星空中，悬浮着一些巨大无比的、风格与终末观测者基地相似的金属造物，但它们似乎……正在激烈地互相开火？！ 无数能量光束交织，爆炸的火光此起彼伏！ 而在那些互相攻击的金属造物之间，似乎还有一些……微小却灵活的身影在穿梭？那些身影……似乎是……人类？！穿着某种古老的、贴合身体的宇航服？！
影像闪烁得太快，夹杂着大量雪花和干扰。
但最后定格的几帧，却让婠婠的心脏猛地一跳！
一帧：一个巨大的、如同眼瞳般的金属结构（像极了终末观测者的核心）在爆炸中崩解，碎片四射！ 另一帧：一个模糊的、穿着破损宇航服的人类身影，手中高举着一个散发着强烈白光的、与起源之种极其相似的晶体，似乎在大声呐喊着什么，背景是燃烧的星空战舰。 最后一帧：一行残缺的、不断闪烁的、用那种星辰几何文字和某种未知语言交替显示的信息：
【…警告…‘摇篮’协议…失效…】 【…‘园丁’内部分裂…清洗程序…启动…】 【…‘果实’…必须…回收…或…销毁…】 【…坐标…锁定…（一组不断跳动的、让婠婠感到眼熟的星图坐标）…】 【…逃…！】
信息到此，屏幕碎片上的光芒彻底熄灭，变成了一块毫无生气的废铁。
婠婠站在原地，冰蚀般的眼眸中充满了前所未有的震惊与迷雾。
终末观测者……或者说制造它们的所谓“园丁”……内部发生了分裂？它们在自相残杀？ 而那些人类……似乎曾经参与其中？甚至……可能导致了它们的分裂？ “摇篮”协议？“果实”？ 还有那个坐标……她一定在哪里见过！
就在她试图回忆那坐标时——
嗡！
她面前那个半损坏的椭圆形装置，核心的蓝光猛地剧烈闪烁起来，发出了一个极其微弱、断断续续、夹杂着大量杂音的、与之前通道内截然不同的电子合成音，这个声音似乎更加古老，甚至带着一丝……人性化的焦急：
【…检测到…非授权…高灵慧生命体…】 【…读取到…微弱‘园丁’印记…及…‘果实’特征…？…矛盾…错误…】 【…警告…最高通缉指令…覆盖性扫描…即将…抵达此区域…】 【…剩余能量…不足…1%…】 【…发送…最后…日志…碎片…】 【…‘他们’…在…‘家园’…寻找…答案…】 【…去…‘彼岸’…寻找…‘星火’…】 【…小心…‘伪神’…】
声音戛然而止。
装置核心的蓝光彻底熄灭，变成了一堆真正的废铁。
与此同时！
一股无法形容的、冰冷到极致、仿佛能洞穿一切虚妄的扫描波动，如同无形的潮水，猛地从上层渗透而下，扫过了整个管道层！
这股扫描波动的强度和质量，远超之前的守卫机械！带着一种绝对的、令人窒息的意志！
婠婠感觉自己和小山几乎要被从里到外彻底看穿！她死死压制住小山身上所有的能量波动，连呼吸都已停止！
那扫描波动在她和小山以及那报废的装置上停留了极其漫长的一秒……
然后，仿佛没有发现任何异常般，缓缓地……退去了。
上方通道里守卫机械滑行的声音也渐渐远去，似乎放弃了搜索。
死里逃生。
婠婠靠着冰冷的管道壁，缓缓滑坐在地，剧烈地喘息着，冷汗早已浸透她的衣衫。
刚才那一瞬间，她真切地感受到了死亡擦肩而过的冰冷。
她低头看向怀中依旧昏迷，却无形中又救了她一次的小山，又看了看手中那枚彻底失去光泽的残破玉珏，最后目光落在那块已经熄灭的屏幕碎片和报废的古老装置上。
“园丁”……“内部分裂”……“清洗”……“果实”……“摇篮协议”…… “家园”……“彼岸”……“星火”……“伪神”……
一个个破碎的、惊人的词语在她脑海中回荡。
她似乎触碰到了一个巨大到无法想象的、埋藏在时光尘埃下的秘密的一角。
而这个秘密，似乎与终末观测者、与那些古老的人类、与起源之种、甚至与小山……都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徐凤年追寻的，是这个吗？ 杨越背后的，是这个吗？ 这片星空之下的真相，到底是什么？
她抬起头，望向管道层更深处的、不知通向何方的黑暗。
玉珏已经失效，古老的装置也已报废。
但冥冥中，她感觉那条所谓的“龙眠暗道”将他们送至这里，绝非偶然。
那古老的指引最后提到的“彼岸”和“星火”……又会在哪里？
短暂的安全之后，是更加深邃的迷雾和未知的前路。
她轻轻擦去唇边的血迹，抱紧小山，冰蚀般的眼眸中，再次凝聚起冰冷而坚韧的光芒。
无论前路如何，她必须走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