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山的晨雾还没散尽时,竹筐里的野莓已经堆成了小小的山尖。阿禾蹲在溪边洗野莓,指尖被紫红的果汁染得发亮,水珠顺着指缝滴进水里,漾开一圈圈细碎的涟漪。
“慢点吃,没人跟你抢。”她回头瞪了眼坐在石头上的阿竹,见他手里攥着把野莓,塞得腮帮子鼓鼓的,嘴角还沾着果汁,像只偷食的松鼠。
阿竹含糊不清地嚼着,把手里最后几颗熟透的野莓递到她嘴边:“这个最甜,你尝尝。”阳光透过树叶落在他手背上,能看到细小的绒毛沾着露水,晶莹得像撒了层碎钻。
阿禾没张嘴,反而往旁边挪了挪:“我自己摘。”她伸手去够身后枝桠上那串红得发紫的野莓,脚下的石头忽然一滑,整个人往前踉跄着扑出去——
手腕被猛地攥住,力道大得让她骨头都发疼。阿竹不知何时绕到了她身后,另一只手稳稳托住她的腰,掌心的温度透过粗布衣裳渗进来,烫得她后背发僵。
“都说了让你小心点。”他的声音就在耳边,带着点喘,湿热的气息扫过她的耳廓,“这坡陡,摔下去可不是闹着玩的。”
阿禾挣了挣,没挣开,反而被他拽得更紧。溪水流淌的声音忽然变得格外清晰,还有他擂鼓似的心跳,隔着薄薄的衣料传到她背上,和自己的心跳撞在一起,乱成一团。
“松开。”她的声音细若蚊蚋,脸颊却烧得厉害。
阿竹这才回过神,慌忙松开手,手背在衣角上蹭了又蹭,像是沾了什么烫人的东西。“对、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没事。”阿禾低头捡起掉在地上的竹筐,假装整理野莓,指尖却在微微发颤。刚才被他攥过的手腕上,仿佛还留着他掌心的温度,烫得她指尖发麻。
两人一时无话,只有风吹过树叶的沙沙声,和溪水叮咚的轻响。阿竹忽然捡起颗最大的野莓,往她竹筐里放:“这个给你,刚才没摔着吧?”
“没有。”阿禾把那颗野莓扔进嘴里,酸甜的汁液在舌尖炸开,却压不住心底翻涌的热意。
往山下走时,阿竹走在前面,刻意放慢脚步,时不时回头看她一眼,见她被树枝绊住,就赶紧伸手去扶。阳光穿过枝叶的缝隙落在他肩上,把他的影子拉得很长,刚好能罩住跟在后面的她。
路过一片蒲公英丛时,阿禾忽然停住脚步,蹲下身轻轻摘下一朵。白色的绒毛蓬松柔软,在风里微微颤动。
“小时候我娘说,对着蒲公英许愿,吹一口气,愿望就能跟着风飞到天上去。”她仰起脸,看着绒毛在掌心轻轻晃动,眼神里带着点孩子气的认真。
阿竹也蹲下来,看着那朵蒲公英:“那你许了什么愿?”
“说出来就不灵了。”阿禾笑着把蒲公英举到嘴边,轻轻一吹——白色的绒毛瞬间散开,像无数把小伞,乘着风悠悠地飘向远方。
阿竹的目光追着那些飞散的绒毛,忽然说:“我猜,你许的愿是……希望今年的麦子能丰收。”
阿禾愣了一下,随即笑起来:“才不是。”她站起身,拍了拍手上的草屑,“我许的是,让你下次磨豆浆时,别总把豆渣弄得满地都是。”
阿竹挠了挠头,嘿嘿直笑:“那我改,一定改。”
两人一路说说笑笑,倒也不觉得山路难走。快到村口时,阿禾忽然想起什么,从竹筐里拿出个油纸包:“差点忘了,这个给你。”
油纸包里是几块杏仁酥,用油纸包得整整齐齐,还带着余温。“我娘做的,说给你当零嘴,磨豆浆累了就垫垫肚子。”
阿竹接过来,入手温热,打开油纸,一股杏仁的清香扑面而来。“你娘的手艺真好,比镇上铺子卖的还香。”他拿起一块放进嘴里,酥脆的口感混着杏仁的醇厚,甜而不腻。
“喜欢就多吃点,家里还有。”阿禾看着他吃得满足的样子,心里像被什么东西填得满满的,暖融融的。
走到分岔路口,阿禾停下脚步:“我往这边走了,你快回家吧,别让豆浆凉了。”
“嗯。”阿竹点点头,却没动,看着她的背影忽然说,“阿禾,明天……明天你还来吗?我娘说想跟你学学做杏仁酥。”
阿禾的脚步顿了顿,回头看他,见他眼里带着点期待,脸颊微微发烫:“我问问我娘,要是她有空,我就来。”
“好!”阿竹笑得眉眼弯弯,像个得到肯定答复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