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矫正中心的墙上，大家都在画这个。”张萌指着画中的发光土豆，“李叔叔画得最好，他说以前的土豆就是这样的，能自己发光，晚上不用点灯就能看见。”她突然压低声音，凑近林夏耳边，“昨天夜里，我梦见土豆真的发光了，暖烘烘的，照得每个人的脸都红红的，大家都在笑，没有人再饿肚子了。”
林夏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撞了一下。她想起张凯地图上标注的仓库位置，想起张医生手臂上的伤口，想起王奶奶被带走时倔强的眼神。这些画面像碎片一样在脑海里拼凑，最后定格在眼前的画上——那些瘦骨嶙峋的人围着发光的土豆，天空上的“饱”字像个温暖的承诺。
“萌萌，你知道这画是什么意思吗？”
张萌点了点头，小脸上露出与年龄不符的严肃：“爸爸说，这是‘反抗’。但赵爷爷说，这叫‘活下去’。”她捡起掉在地上的一支红色蜡笔，在画中的土豆旁边画了个小小的人影，手里举着颗更大的土豆，“这是你，爸爸说你会带着我们找到很多很多这样的土豆。”
就在这时，外面传来巡逻队的脚步声，伴随着呵斥：“搜查药铺！仔细点，别放过任何角落！”
张萌的脸色瞬间白了，她飞快地把作业本抢过去，塞进怀里，又把林夏往柜台后推：“快躲起来！我来应付！”
林夏还没反应过来，就被她推到了暗格旁边。张萌迅速将散落的地图碎片拢到一起，塞进自己的裤兜，然后跑到药铺中央，背对着暗格站定，手里还拿着那支红色的蜡笔，装作在地上画画。
门被粗暴地踹开，几个穿着黑色制服的巡逻队员闯了进来，领头的是个满脸横肉的男人，手里甩着电棍。“刚才是不是有个女的跑进来了？”
张萌抬起头，脸上露出怯怯的表情，指了指地上的画——她刚才用红蜡笔在地上画了个小小的土豆，旁边写着“饱”。“我……我在找爸爸，他是这里的医生。”
“医生？”领头的队员冷笑一声，电棍在手心敲了敲，“他涉嫌包庇‘带芽者’，已经被抓了。你要是看到那个女的，赶紧说，不然连你一起带走！”
张萌的身体抖了抖，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却还是摇了摇头：“我没看到……我只看到爸爸刚才出去了，让我在这里等他。”她指着地上的画，“这是我画的土豆，爸爸说画得好，就会有土豆吃。”
队员们交换了个眼神，显然没把这个小女孩放在眼里。有人翻了翻柜台，有人踢了踢木箱，很快就失去了耐心。
“搜仔细点！”领头的队员吼了一声，目光在药铺里扫了一圈，最后落在张萌身上，“你最好别撒谎，不然有你好受的。”说完，他挥了挥手，“走！去下一家！”
巡逻队的脚步声渐渐远去，张萌这才松了口气，腿一软差点坐在地上。林夏从暗格后走出来，扶住她，发现孩子的手心全是汗，手里还紧紧攥着那支红蜡笔。
“你不怕吗？”林夏问。
张萌摇了摇头，把裤兜里的地图碎片掏出来，小心翼翼地拼好。“爸爸说，只要能让土豆长出来，就不怕。”她抬起头，眼睛里闪烁着光，“王奶奶也说，黑暗的时候，发光的东西会保护我们。”
林夏看着地上的红蜡笔痕迹，又看了看拼好的地图，突然明白过来。那些藏在矫正中心墙壁上的画，那些孩子们偷偷种下的土豆，那些像张医生一样看似妥协却在暗中守护的人，其实都在用自己的方式等待——等待一颗发光的土豆，照亮这个被规则困住的世界。
她把王奶奶的土豆种放进贴身的口袋，摸了摸张萌的头：“我们会找到很多很多土豆的，到时候让所有人都吃饱。”
张萌用力点了点头，拿起地上的红蜡笔，在“饱”字旁边又画了个小小的笑脸。阳光透过药铺的窗棂照在画上，那个笑脸仿佛真的活了过来，带着种傻乎乎的、却又无比坚定的希望。